第843章　　筚路蓝缕

全渔也立在门口，看着跨进大殿的冯亦程垂手臂垂在身侧，并未跟随走动自如摆动，顿时眼眶湿红，迈着小碎步回到太子身边，压低了声音道：“殿下，镇国公手臂好像受伤了！”皇帝转头看向那一层挡住了湿寒风气的垂帷，道：“将垂帷拉起来……”高德茂连忙命太监将明黄的垂帷纱帐拉起来，就见大长公主拉着冯亦程的手进来，身后跟着少了一条手臂的符若兮，两人戎装皆染血，全身湿透一身的狼狈。来之前，冯亦程已经交代过符若兮了，只要符若兮按照符老太君死之前的说法，同皇帝陈情……皇帝念在此次符若兮救驾有功的份儿上，定然会宽恕符家和符若兮。皇后派人去大理寺狱杀他，便是等于斩断了他们之间的情义，符若兮从此之后也就再不欠他。符若兮心中暗暗下定决心，若此次还有命活着，他一定按照符老太君交代的，回去善待妻儿……符若兮视线看向那朝着皇帝跪下的清瘦挺拔的身影，若是此次能够侥幸得一命，他定然跟随冯亦程赴汤蹈火。他知道，冯亦程是如同已故的镇国王冯威霆一般，有着极大包袱和志向之人。他若是能做冯亦程实现抱负路上的一块垫脚石，也算是没有辛苦冯亦程从安平大营开始……就明里暗里护他符家的恩情。“冯亦程见过陛下、太子殿下，救驾来迟，让陛下和太子殿下受惊了！请陛下、殿下恕罪！”冯亦程单膝跪下，手臂抬不起，只能单手撑着膝盖，垂头行礼。符若兮垂眸凝视被擦的黑亮的青石地板，视线落在前方冯亦程留下……鲜血混着雨水的脚印子，也跟着冯亦程单膝跪下，哑着嗓音道：“罪臣符若兮救驾来迟，请陛下、殿下恕罪。”因着冯亦程和符若兮被召进来，大殿门已经打开，外面范余淮雨中吼着让巡防营立刻关押南都军，和反叛禁军的声音极为清晰。安平大营将领同范余淮说着，他们是从东西二门杀进来的，镇国公和符若兮是从南门武德门杀进来，按照镇国公吩咐……缴械扣押，反抗立斩，东西二门应当没有叛军了。但范余淮还是不放心，派人带着将士们再搜一遍，以确保陛下的安危。“陛下，范大人为护驾受了重伤，还请陛下唤范大人进来让太医先行包扎伤口，看看有没有伤到眼仁。”冯亦程对皇帝道。见皇帝撑起身子，太子连忙上前扶住皇帝，又往皇帝身后垫了一个隐囊，低声道：“父皇您慢点儿……”皇帝点了点头，缓缓靠在隐囊上，刚才听到冯亦程在殿外称救驾来迟，他的神情便已如释重负，此时皇帝苍蜡黄的面色缓和了过来，又是那副高高在上的皇帝模样，开口道：“镇国公辛苦了！黄太医……你找个太医去给范余淮看看。”黄太医颔首，吩咐太医院一位极为年轻，医术却很是高明的太医背着药箱去给范余淮瞧伤。皇帝视线又落在符若兮的身上，开口道：“谭老帝师已经将皇后要挟你之事告诉朕了，对太子挥刀你实属无奈，你已经断了一条手臂，此次更是救驾有功，朕便留你一命，去了你官职，让你留于大都城为符老太君守丧可服气？”符若兮忙重重叩首：“陛下能容罪臣一命为母守孝，已经是天恩，罪臣铭感于心，此生誓死效忠陛下，效忠太子！”“孤还以为，昨夜……符将军被皇后派去的人杀了，没成想还能活着前来救驾，真的是……太好了！”太子庆幸符若兮还活着的话不假，若是符若兮死了，皇后要是说太子一行人为了攀诬他，所以来了一个死无对证，太子还真没有办法。符若兮心中警铃大作，以为太子时怀疑他如何出城。符若兮不论如何也不能连累冯亦程，只能道：“罪臣被皇后的人从大理寺狱之中劫出来，本也以为自己要死无葬身之地，可皇后的人却将罪臣劫出城，称……罪臣对太子挥刀已经是罪无可恕，若是能带两万安平大营将士助信王一臂之力，符家和罪臣便能活……”符若兮一边想说词，一边说。他想起冯亦程发射的三发烟火之事，知道不能完全将冯亦程派出在外，否则这三发烟火无法解释，只能接着道……“罪臣打算将计就计前往安平大营两万将士驻扎之地时，镇国公府府上的护卫军便赶到救了罪臣，称镇国公前往太子府护卫太子殿下了，请罪臣即刻带安平大营两万将士救驾！因罪臣手中无兵符，亦无陛下和太子殿下的手谕，只能跪地以符家满门，以我母亲亡灵起誓，请安平大营诸位将士随我进宫救驾，安平大营将士们才陆陆续续随罪臣前往大都城，直到……在大都城们众将士看到镇国公，这才相信……罪臣是真的救驾，而非谋逆。”符若兮此言，说的合情合理不说，而且也洗脱了……他作为安平大营统帅，即便没有官职也可一呼百应之能，减轻皇帝和太子的猜忌、疑心。殿外雨声和梁王哭着求见皇帝的声音极大，皇帝的视线忍不住朝外看去，说不出来那神色是生气还是痛恨。方老不动声色握紧了拳头，他这段日子正在忙活的，便是要指控皇后和符若兮有私情，甚至连信王也并非是皇帝之子的事情。可方老朝太子的方向看去，却见太子看着符若兮的眼神带着几分感激，想来……如今信王这么一死，皇后想来也是活不成了，太子必然不会再揪着符若兮不放。皇帝点了点头，视线复又落在手臂垂在身侧的冯亦程身上：“你又是怎么知道皇后的人会救符若兮的？”“回陛下，冯亦程没有猜到皇后会救符若兮，只是猜到皇后会派人去将符若兮灭口，特意叮嘱了吕大人严加看管，可回到镇国公府后，冯亦程依旧觉得心神不宁，便派人前去盯着大理寺，以防陛下还未提审符若兮，他便遭遇不测。毕竟皇后乃是国母，要定罪与否也应当是……陛下提审符若兮后决定，事关皇家颜面，小心谨慎总没错。”冯亦程道。皇帝盘旋在心头的疑云消散，他轻轻呼出一口气：“黄太医，给镇国公看看手臂上的伤！”“陛下，冯亦程身上的是小伤不碍事！”冯亦程垂着眸子，不露神色，“当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祖母以护皇后和龙胎之名，将皇后护在寝宫中，但未免皇后得知信王死讯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还请陛下立刻请太子前去，亲自请皇后过来，正好符将军也在……有什么都可以当面对峙，也好还符将军清白。”事关皇家颜面，冯亦程知道皇帝怕是不会真的叫皇后来对峙，这一次信王是实打实的谋反，即便是皇后有天大的冤情皇帝也不会信一个字，甚至皇帝会连皇后的面都不见，便直接让高德茂一条白绫送皇后上路。太子嘛，自然也是不想让皇后再见到皇帝，万一要是皇后巧舌如簧，让皇帝念起旧情来，饶皇后一命……中宫皇后若在，即便是太子的母妃俞贵妃统领后宫，也不能那么名正言顺，太子也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冯亦程心有成算，将话说得义正言辞，仿佛符若兮真的蒙受极大冤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