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若兮听到这话,身侧的手收紧,知道冯亦程是为了救他。和皇后对峙,符若兮还是有些心虚的,可越是心虚便越是不能表露出来,否则……该如何对得起自己已经过世的母亲,该如何对得起冯亦程费心救他。他闭了闭眼,皇后派人来杀他的时候,他就已经断情了,这些年他被皇后利用过那么多次,也算是还清了曾经欠他的。如今符若兮为了护住妻儿,为了护住符家满门,就只有对不起皇后了。“咳咳咳咳……”皇帝听到皇后二字突然沉重咳嗽了起来,太子忙起身为皇帝顺气,高德茂捧着唾壶跪在皇帝面前,黄太医也忙凑上前要为皇帝请脉。皇帝连连摆手,深呼吸调整着,胸口起伏渐渐平静下来,看向太子,问道:“太子的意思呢?”“事情父皇已经知道了,父皇也相信符将军的清白,至于和皇后对峙……我想父皇还是随后我等晚辈不在时,单独和皇后谈谈才是。”太子转头看了眼皇帝,见皇帝颔首表示赞同他的话,太子忙上前动作轻缓将冯亦程扶了起来,压低声音道,“事关皇家颜面,这总是关起门来咱们自家的事情,符若兮是个外人……搅和在其中不太好!”太子将此事说成是“咱们自家”,为的是同冯亦程拉进些关系,好让冯亦程知道他不拿冯亦程外看。“太子所言有理!”冯亦程后退一步,恭敬朝太子颔首。太子视线落在冯亦程颤抖不止的手臂上,忙道:“还是先让太医给你看看手臂!此次你护驾立了大功,父皇一定会好好赏你,看完手臂……早点儿回府歇息!剩下的就交给旁人来做!”皇帝也看向自己满头银丝,面颊沟壑纵横的姑母,心中陡生软意,开口道:“朕倒下了这么些日子,多亏谭老帝师和姑母,昨夜又是姑母舍身入宫护住朕的,当真是辛苦姑母了,姑母和镇国公回去歇着吧!”大长公主与冯亦程应声称是。外面梁王的哭喊声再次传来:“父皇……父皇儿臣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梁王到底是皇子,用剑抵着脖子不肯和巡防营先走,就站在大雨中哭求要见皇帝,被请到廊下包扎由太医包扎伤口的范余淮,见状左右为难,只能跪在大殿门请示皇帝:“陛下,梁王用剑抵着自己的脖子,称要见陛下,微臣应当如何处置?”大长公主眸色冷清,他从前倒是看走眼了……这梁王倒是能屈能神的很。也是梁王自小是在夹缝中长大的,知道什么叫蠖屈鼠伏,比一般人舍得下尊严,更舍得下气节,知道什么时候该屈膝跪地,哪怕已经胜券在握,不到大获全胜登之尊之位时……绝不会翘尾巴,要给自己留下向高位者摇尾乞怜的余地。这一点上,梁王要比皇帝,还有他这几位兄弟都优秀太多。梁王此人,对冯家恨意甚深,大长公主绝对不能让这样的人登上晋国至尊之位,否则还能有他冯家人的活路?大长公主转头看向皇帝:“陛下,梁王口口声声称闲王之事他不知情,用剑抵着脖子求见陛下,可闲王带领南都军与范余淮大人所率巡防营厮杀之时,也没有见他用剑抵着脖子求闲王住手啊!若是梁王真有舍命救驾的勇气,为何不在当时举剑以命要挟闲王?毕竟闲王手中若无梁王,那便是名不正言不顺,即便闲王仗着女儿腹中怀有天家骨肉,可陛下……并非没有其他皇子。”谭老帝师也点了点头。大长公主声音顿了顿之后,才郑重对皇帝道:“如此看来,梁王怕是对着至尊之位,也并非全然没有想法。”太子垂着眼,眸底有喜色,若梁王一死,他便可以高枕无忧了。皇帝听了大长公主这话,眸色越发阴沉,又忍不住剧烈咳嗽了几声:“高德茂,传令……将那逆子给朕关入大牢,他若要自刎……便随他去吧!朕眼不见心不烦!”高德茂连忙颔首应声,疾步朝大殿门外走去,将皇帝的话原模原样转述给范余淮,又忙道:“范大人还是将事情交给旁人处理,您快快歇着吧!”高德茂看着脸上身上全是血,已经被太医用细棉布缠住一只眼睛的范余淮忙道。范余淮颔首:“多谢公公关心!”范余淮话音刚落,就见冯亦程扶着大长公主,与谭老帝师从皇帝寝宫出来,范余淮忙长揖行礼:“大长公主、镇国公、谭老帝师。”已经重新包扎了伤口的范余淮,纱布上沁出些许鲜血,另一只眼也充血发红,被大雨浇透的铠甲衣衫紧紧贴在身上,整个人看起来很是狼狈。“辛苦范大人了!范大人受伤当早些回去歇息!陛下已经命人前去唤刘宏刘大人过来接手,好让范大人好好歇息!”大长公说完又道,“陛下不会忘了范大人拼死救驾之功,随后定有重赏!范大人……前途无量。”范余淮听到这话,忙对大长公主长揖到地,激动的身体轻颤。为官者,谁不想平步青云?谁不想登高位?巡防营副统领已经冲入雨帘,高声对梁王喊道:“陛下有旨,将梁王押入大牢,梁王若是要自刎,便随梁王所愿。”梁王听到这话脸色一白,手中握着的剑陡然从手中滑落,双腿一软便跪了下来,涕泪横流,将那没有骨气的小人模样做了一个十足十。“父皇!儿臣冤枉啊!儿臣真的不知道闲王是要谋反啊!儿臣只是怕死不敢还怕闲王一刀砍了儿臣的脑袋,儿臣知道给父皇丢脸了!”巡防营副统领看着梁王这软弱的模样,眸中露出几分轻蔑来,摆手:“带走!”巡防营将士立刻架起雨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梁王,将他从皇帝寝宫高阶之上拖走。“父皇!父皇您饶了儿臣吧!儿臣真的只是怕死!可儿臣就算是死也从未想过要害父皇和太子哥哥啊!”梁王双腿乱蹬,冲着皇帝寝宫方向歇斯底里哭喊着。冯亦程想,或许梁王这样的之所以能够活得如此之久,便是因为他的心里……并没有尊严感和气节这两样东西,所以那双膝才会随时随地折的那么快。梁王已经成不了气候了……既然梁王有这个运气在这场乱战之中存活,冯亦程倒觉得此时冒险杀了梁王,还不如让梁王眼睁睁看着自己想要的东西却始终不能得,让他永远脱不下这懦弱无能的皮囊。冯亦程视线凝视慌张失措,痛哭流涕的梁王,一时间……竟然有些记不起之前梁王意气风发的模样。他接过蒋嬷嬷手中的伞,撑在大长公主头顶,对大长公主道:“祖母,我送您上马车。”“你当真不随我回冯府?你不为自己的身体,也不挂心冯府吗?”大长公主握着冯亦程的手。冯府一直没有传来消息,在冯亦程看来……没有消息便是好消息。且,他此时还不能走,禁军至少有一大半都随钟邵仲信王叛乱,相继与南都军、安平大营将士大战之后又折损不少,在旁人看来是个烂摊子,可冯亦程倒是觉得这是往里安插自己人手,收买人心的好时机。此时冯亦程要是走了,就白白错过这个机会了。何况,此次冯亦程锋芒太露,这一刻……皇帝和太子因为感激冯亦程进宫救驾,不会多思多想,可保不齐以后想起来,又会对冯家忌惮,说不准会将冯亦程留在眼皮子底下管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