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大的雨!火没用的!不能出去!”太子声音颤抖着。冯亦程已经掀开了马车幔帘朝外看去,看向冒雨立在两侧屋顶朝着太子车驾射箭的暗卫,镇定颔首。那暗卫立时直起身子举箭,朝向马车的方向瞄准……太子透过冯亦程挑起的幔帘缝隙……看到随雨水蜿蜒的幽暗火苗附在马车车厢外,遇雨不灭,又非负隅顽抗,雨流到那里……火就到那里,眼看着成条成条的火如同绳子缠在马车车厢上。带火箭矢不断!冯亦程视线往外一扫,当机立断,喊道:“去将那商铺撞开!快!”太子府亲卫闻声,立刻冲到街边商铺撞门。“咻——”冯亦程猛地侧头闪躲,利箭破雨直直从马车外冲了进来,他顾不上君臣之别,一把拽住太子将其头按下来护住。羽箭插入车厢内榆木板,箭尾颤动,火油滴在车厢坐垫之上,火苗顿时一窜老高。一天两次生死徘徊,太子的心都快从嗓子眼儿跳出来了。“殿下!我护你下马车!现在马还能控制,可箭矢不断,万一要是射中了马,车厢着火,再无法停下,那才是到了绝路!”冯亦程语速极快。危机之时,太子目前能信的就只有冯亦程,用力点头。“全渔公公!”冯亦程看向全渔。全渔鼓起勇气:“镇国公放心,奴才一定会护好殿下!”说走就走,全渔在前,深吸一口气打开马车车门……冯亦程压着太子的头颅和全渔将太子护在中间跳下马车,疾步朝亲卫撞开门的酒楼跑去。刚跑出没几步,太子猛地听到一声凄厉的马嘶声,回头就见骏马被箭射中,凌空扬蹄发疯似的摇头摆尾,拖着带火的车厢急速冲了岀去,将沿途的太子府亲卫撞倒踩倒,直愣愣撞翻了了路旁未出摊的早点摊子,马车翻倒在地,火光冲天。太子呼吸凝滞,刚才若非冯亦程当机立断拉他下了马车,这会儿是个什么结果他都不敢想。冯亦程单手揪着太子的后衣领,几乎是将双腿发软的太子拖上了台阶,朝酒楼内冲。雨中全渔踩到了太子府亲卫的尸体,慌忙间滑倒,箭雨呼啸,他吓得手脚并用慌张往台阶上爬,突如其来的箭风从他耳边呼啸窜过……全渔抬头就见冯亦程一把推开了太子,雷电之势而来的羽箭狠狠贯穿冯亦程的心口,力道大得让冯亦程向后趔趄两步,被门槛绊倒……疼痛,疼到冯亦程脑子里只剩下尖锐的嗡鸣声,仿佛周遭所有的声音和人都便得缓慢,意识险些在那一瞬被拉入黑暗之中。可他没有忘记,此事是他设局,他才是其中关键……他若是晕过去了,这局就白设了,萧容衍舍命陪他设套的人也就白死了。他拳头紧紧攥着,指甲嵌入掌心嫩肉,睁大充血的眼仁,紧咬牙关撑住。“镇国公!”全渔惊恐睁大了眼。被冯亦程推倒到一旁又被亲卫扶起来的太子亦是睁大了眼,他狼狈躲进了酒楼,尖声高喊着:“快!快将门关上!”亲卫连忙将酒楼门关上,隔绝箭雨。“镇国公!”全渔跪爬到被拉进酒楼的冯亦程身边,看到冯亦程新换的衣裳上全都是鲜血,他手上也是冯亦程的血,喉头翻滚,“镇国公……您怎么样?!”冯亦程紧紧咬着牙,捂住胸口不吭声。每一次呼吸,他的心口都像是被人撕裂一次般疼得要命,疼得额头青筋暴起,冷汗直流,眼前是一阵一阵的眩晕。全渔忍不住哭出声来,今日与千军万马厮杀,冯亦程都没有见血,却在此时被人将心口射了一个对穿。惊魂未定的太子向后退了两步,不见有人再射箭,才听到全渔喊着镇国公。太子忙回头,慌张跪坐在冯亦程身边,看着冯亦程胸前触目惊心的鲜血瞳仁颤抖。鲜血顺着冯亦程的胸膛涌出,掌心里是他粘腻滚烫的鲜血,他手指动了动,看向太子。太子忙握住冯亦程满是鲜血的手,慌张道:“镇国公!你撑住!马上……孤的亲卫就能打退这些残余叛军,孤马上就让黄太医给你诊治!”刚才若不是冯亦程推开他,被一箭穿胸的就是他了,太子如何能对冯亦程不感激?!冯亦程咬破藏在口中的鱼漂血囊,张嘴,还未出声,鲜血便从嘴里喷了出来……“镇国公!”全渔惊慌哭喊,他又咬紧牙振作起来,用衣袖擦了擦眼泪道,“殿下!奴才背着镇国公,我们快去镇国公府吧!镇国公府有洪大夫在,一定能救镇国公的!”“殿下!”冯亦程用力攥住太子的手,艰难开口,“若是此次,我真的活不成了,殿下一定记得……安平大营不能落在别人手中,虽然小四冯锦稚缺少历练,可他是冯家子嗣,自小与兵书为伍,假以时日必定是个带兵的好手!殿下可派年长的将领同小四一同前往安平大营,一来是让他历练,二来……可以以确保安平大营能在殿下手中!”“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太子双眸通红,“我们先去冯府!”门外陡然从远处传来更激烈的喊杀护驾的声音,全渔回头朝外看了眼:“殿下!定然是有人来救驾了!”“殿下!”冯亦程艰难吞咽了一口唾液,通红充血的眼珠死死盯着太子,又道,“有些话,此时不说完……我怕万一,便没有机会再同殿下说了!陛下身体虚弱,政事交于殿下,殿下要多听吕相之言,李茂虽是小人……但小人也有小人的用法,方老定然会明白!不论如何……在殿下登基之前,重中之重便是将军权抓到手中,禁军统领范余淮可担当!关于符若兮……如今陛下下令夺了符若兮的职,太子殿下等这段时间缓过去,可向符若兮施恩……让他统帅巡防营,符若兮定然会感恩殿下,誓死效忠!若将来有战事……符若兮便是一柄现成的磨好的利剑!”太子用力点头,就连大梁悍将顾善海都死于符若兮的剑下,符若兮骁勇必然无人质疑:“孤都记住了!”“方老忠心谨慎,但格局略小,不谋全局,事关大局之事……殿下对方老的建议还需三思而行!”“孤记住了!”冯亦程话说得艰难,长长呼出一口气后,艰涩道:“殿下,若此次我挺不过来,无法再为殿下谋划,陪殿下走下去,殿下一定要擅自珍重,登顶之路如履薄冰,即便战战兢兢,也请殿下勿要忧心惊惧,勿忘吾等追随效忠之心!”“不会的!”太子咬紧了牙,难得热血翻涌硬气一回,“全渔!背起镇国公,这里离镇国公府不远了,我们杀出去!”此时,萧容衍已经带着冯家护卫军杀了过来。大雨中,正在与太子府亲卫殊死搏斗的暗卫,看到萧容衍一行人骑马而来,高声喊道:“撤!他们援军到了,护郡主出城要紧!快!”闻讯,那些暗卫纷纷撤退喊道:“撤!护郡主出城要紧!快!”“殿下!外面的人说要撤退!”刚将冯亦程背上背的全渔高兴的差点儿都快哭了。太子颔首:“那就再等等岀去!镇国公……你撑住!”一箭穿胸,虽然没有伤及要害,可加上胳膊上的疼痛,的确是能要了人命一般难以忍耐,冯亦程的脸色也并非是装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