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个乖乖,里面还有一块拳头那么大个儿还未雕琢的红宝石,压箱底的是银票,还有些工艺极为复杂精湛的首饰,冯锦稚从未见过。“这里面的东西,都和冯家无关……你即便是用了,也查不到冯家头上,路给你铺到这里……后面该怎么做,就看你自己了。”冯亦程眉目含笑,明明温润和气,不知为何就是让冯锦稚觉得压迫感极强。冯锦绣眉头紧皱揪紧帕子欲言又止,军粮之事不算是小事,长兄就这么交于冯锦稚练手,冯锦绣当真是不放心。但长兄既然敢让小四放手去做,应当……能替小四收拾烂摊子。冯锦稚想到安平大营,想到可以在那里领兵施展拳脚,下了决心,将紫檀木匣子一合,夹在腋下,冲冯亦程拱手:“长兄,小四定然办好!”太阳落山后,天际最后一丝残色消失,天很快暗了下来,大都城长街黄澄澄的灯笼亮起。地处偏僻的九州胡同最里面的院子里,窄小的窗棂里透出幽沉暗黄的光线,映在院子里的桂花树根处。潮湿阴冷的房内,柳若芙刚用完药,躺在硬邦邦的床铺上,手脚冰凉直发抖,屋子里炭盆的炭火早已经熄灭,脚下的汤婆子也冷了,只剩一盏要灭不灭的油灯,摇摇曳曳。柳若芙五天前得知闲王举事失败,被冯亦程用银枪杀了,梁王更是个窝囊的,竟然为了保命将一切都推到父王头上,柳若芙一想起腹中是梁王的孩子就恨得牙关打颤。昨日下午,命人去抓了一副药,一口饮尽,将腹中孽种送走了。那日逃走时柳若芙一个婢女都没有带,闲王安排守护柳若芙的暗卫皆是男子,无法贴身伺候,柳若芙现下如此狼狈,可出于郡主的自尊和骄傲,他无法开口将暗卫叫进来。柳若芙恨……恨冯亦程,更恨梁王,若有机会柳若芙恨不能将梁王扒皮拆骨。突然,暗卫唤了一声郡主,便推门而入,直奔床边而来。捂着腹部在被子中打颤的柳若芙,咬紧牙关,怒吼:“放肆!谁让你进来的!”那暗卫小队率用棉被将柳若芙裹住:“郡主得罪了!巡防营的人围过来了,属下得带您离开。”柳若芙单手环着暗卫的颈脖,被暗卫从那破旧潮湿的房间里抱出来时,就见他父王留给他的所有暗卫如临大敌,半蹲着身子藏于夯土墙下,手握利刃,屏息以待。远处是大队人马靠近的声音,如滚地雷一般,少说也有百人。柳若芙呼吸一窒,心跳的速度快起来,只觉身下鲜血簌簌的往外涌,他紧紧捂着腹部,咬紧牙关……却不知道天下之大应该逃到哪里去。大都城四门全部封锁,柳若芙没有插翅,根本飞回不去南都城去。即便是飞回去了,南都的兵全都折损在了大都城,又有谁能护住他?再说……已经过去五天,皇帝和太子定已经派兵去南都,他就算是侥幸逃回南都,只能看到柳家众人的尸身了。秋风萧瑟,凉意袭人,柳若芙竟生出一种……无家可归穷途末路的狼狈之感来。他不知道依靠这些暗卫,他能躲到什么时候……既然知道巡防营是来抓他的,与其被困在这大都城中……如同困兽战战兢兢躲躲藏藏,倒不如痛痛快快迎上一刀,不过一条命丢了也就丢了,还能去黄泉陪爹爹,或许还有娘亲,一家子人在一起总是好的。想到此处,柳若芙便不想再逃了,他哑着嗓音开口:“算了,你放下我吧!”“郡主?”暗卫颇为诧异。“你们逃吧!”柳若芙平静开口,“能逃一个是一个,不要陪着我白白丧命,只要抓到了我,太子必不会全城搜捕,你们也可回家了。”那暗卫小队一脸意外瞅着柳若芙:“郡主,我等是柳家死士,闲王有命……若他被俘或身死,我等需认郡主为主,舍命护郡主平安出城。”柳若芙心中悲凉之感,如同冰碴子,割得他心口生疼:“明知已经穷途末路,何苦再苦苦挣扎!你等若真的能舍命护我平安出城,还需在这里等五天吗?定然是东西南北城门搜查都极为严苛。罢了……我柳若芙命若如此,我认命!你们不必陪我死!”柳若芙挣扎着双脚落地,扶住暗卫小队率的手臂才勉强站住……初升明月皎白,映着柳若芙苍白毫无血色的五官,他只觉身下粘稠的热流顺着衣裙一阵阵往下涌,紧咬着牙克制着开口:“你等既然认我为主,那我便下令……命你等不用管我,立刻各自逃命,不得救我!自此后……好生活着!去吧!父王已死,母亲或许也不在了,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不如去陪他们。”柳家暗卫你看我我看你,一脸不知所措。他们自小便是死士,从小到大学得……便是为主子舍命,可如今主子却让他们各自逃命不用管他,好生活着。柳若芙听到大部队靠近的声音如滚地雷一般越来越近,怒吼道:“这是命令!”这些柳家暗卫,不带着他……都是能逃走的。暗卫小队率见柳若芙一心求死,又见他裙摆依然是鲜血淋漓,这流血速度……跟着他们逃跑或许路上就撑不住了,反倒是如果被抓……朝廷派人给柳若芙医治,保住柳若芙的命,他们还可以找机会劫狱。柳家暗卫小队率抱拳称是,深深看了眼柳若芙一眼:“撤!”说完,暗卫小队率先行跃上屋顶,消失在黑夜之中。其余暗卫犹豫片刻,也跟着消失在黑夜之中。柳若芙就站在院子中,他看到夯土墙外陡然出现火光乱窜的火把,本就摇摇欲坠掉了漆的黑色木门被人一脚踹开。巡防营的将士拔刀冲入院子中,就看到柳若芙独自一人立在院子当中。卢平手握腰间佩剑,四处观察不见有埋伏后,视线才落在柳若芙身上。柳若芙脸上带着视死如归的平静,冷笑道:“成王败寇,我父王败了……我的命你们尽管拿去!”火把随风摇曳,将柳若芙整个人映得忽明忽暗,他鲜血汩汩流出,迅速将茜色的裙摆染成深红色,却还挺直脊梁,不让自己因疼痛佝偻下腰身,不愿屈尊低下自己高贵的头颅。“带走!”巡防营将领高声道。巡防营兵士上前,好不怜香惜玉,一左一右架起柳若芙的胳膊将人往外拉,持刀兵士冲进屋内搜寻还有没有柳若芙同党。卢平看着表情平静的视死如归的柳若芙,视线又朝着院子内望去,总觉得极为古怪……方老也觉得不对味儿,藏在袖中的拳头收紧。柳若芙身边难不成就没有旁人,就在这里等着被人抓?柳家的死士呢?死士一向都是死在主子前面的,没道理就这么凭空消失了。九州胡同这条巷子陡然热闹起来,犬吠不止,胆子的小的百姓趴在自家土墙上往外瞅,想要看看官兵这么大阵仗到底抓了这么样一个穷凶极恶之徒,没成想竟然是一个美颜绝伦的女子。胆子小的趴在门缝里往外瞅,还有不知惧怕为何物的总角小儿从门内偷偷溜了出来,手持木剑,目光艳羡瞅着那些佩刀着甲的巡防营将士,却被穿着青布衣衫的妇人扯着胳膊往门内拽,小儿哭闹不修,那妇人便用力在小儿臀肉上拍打了几下,将小儿扯进院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