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亦程眉眼挑了挑,柳若芙?卢平也听出其中意味不对,侧头朝着冯亦程看了一眼,开口道:“今日左相之子李明瑞设计让镇国公府和太子府发现柳若芙藏身九州胡同,作为投向太子的诚意,柳若芙已经被抓,我们赶到的时候……柳若芙腹中孩子也没有保住,估摸着柳若芙此次怕是难逃一死了。”柳若芙被抓的消息王江海和王秋鹭已经知道了,也知道柳若芙的孩子没有保住难逃一死,所以王秋鹭原本也死心认命,打算一同赴死的。可如今,爹爹却用这样重的话逼着他。冯亦程站在里半晌,可并非要来看他们父子俩上演父慈子孝的。他紧紧攥着玉佩,对王江海道:“如此,我便爱莫能助了。”说完,他戴好帽兜侧头对卢平道:“我们走吧!”四叔曾经欠的情,应该还不假,可……没有别人不领情,他还上赶着还的。王江海剧烈咳嗽了起来,膝行追随冯亦程的身影叩首:“求镇国公救我儿一命!求镇国公救我儿一命!”王秋鹭闭了闭眼,半晌膝下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他正身跪好,含泪朝着冯亦程叩首一拜:“王秋鹭,见过主子!此生……誓死效忠,如有违誓,爹娘……魂魄不宁,王家无后而终!”冯亦程脚下步子一顿,冷肃的目光望着王秋鹭:“即是如此,我自会安排人左相之子李明瑞救你,你放心同他走,但……你要记住,你的主子是谁!只有记住你的主子是谁,你应该效忠谁……你才能活命,懂吗?”王秋鹭紧紧咬着牙,表情难堪,如受奇耻大辱一般颔首:“懂了!”冯亦程深深看了眼王秋鹭一眼,但愿这王秋鹭是真的懂了。冯亦程扶着卢平的胳膊缓缓往大狱外,听到大狱门口传来乱糟糟的脚步声,和叠声的“太子殿下”,冯亦程脚下步子一顿,抬手捂着心口,一步歇三歇……佝偻着腰身缓慢往外挪。太子匆匆而来,看到穿着黑色披风的冯亦程正扶着卢平的胳膊喘息……冯锦稚顾不上礼数,越过太子冲过去扶住冯亦程:“长兄!长兄?!”冯亦程抬眼,通红的眸子看着眼眶含泪的冯锦稚,摇了摇头:“王江海说……这是四叔当年北疆之战之时,为谢他救命之恩,赠予他的!他故意只送来玉佩,等我到了才开口,为的……是想求我救他的儿子罢了,根本……根本就没有四叔的消息。”冯锦稚泪水夺眶而出。这世上有什么比给了人希望,又让人失望来的更让人绝望。当冯锦稚听春桃说冯亦程拿到了四叔的玉佩,他还以为……四叔是被闲王或者是南都的那个什么将军抓了,想要要挟长兄拿四叔换他的命。冯亦程深深吸了一口气,看向太子……取下头上帽兜,要朝太子行礼。太子忙上前扶住冯亦程,如同长辈一般出言训斥:“你与孤之间不必如此客套,锦稚一去找孤,孤就赶来了!孤明白你突然得了冯家四爷的消息沉不住气,可你也要想想你的身体!”多日不见,太子没有想到冯亦程竟然又瘦了一大圈,脸上苍白到一点血色都没有,说话间喘息急促,又因疼痛腰身佝偻的越发厉害,如同久病缠身,命不久矣一般。“殿下说的是!”冯亦程忍住泪水垂眸。“孤送你回府!”太子嘱咐冯锦瑟,“扶好你长兄!”太子话音刚落,王秋鹭歇斯底里喊声便从牢狱最里面传来……“爹!爹你怎么了?!来人啊……来人啊!”王江海心愿已了,得到了冯亦程的承诺便再也没有什么放心不下的,只叮嘱王秋鹭一定要记住镇国公的话,镇国公此言别有深意,又反复交代王秋鹭千万不要小瞧了镇国公,镇国公如今不过是一把入鞘的宝剑,在掩藏自身耀目的锋芒,有朝一日定然会有大作为!嘱咐儿子一定要活下去后,王江海便撒手去了。太子视线只短暂朝里面看了眼,便吩咐全渔和冯锦稚扶好冯亦程离开大狱,这里霉味臭味太重,太子很是不习惯。从狱中出来,太子亲自将冯亦程送回冯府,惊动了大长公主和冯家二夫人刘氏。大长公主亲自迎了出来,向太子致谢,又命人抬来了肩舆将冯亦程抬回了清辉院,吩咐刘氏派人去请洪大夫给冯亦程看看。原本安安静静的镇国公府,上下顿时便忙碌了起来。太子皱眉望着坐肩舆离去的冯亦程,与大长公主道:“原先,镇国公说二十五便要启程回朔阳,孤还以为镇国公好多了,可看镇国公这身体……二十五启程是不是太仓促了?”大长公主握紧手中虎头杖,叹了一口气:“他是怕他远在朔阳的母亲担忧,这才急着启程回朔阳,罢了……路途上走慢些吧!不然他人在大都……心在朔阳,也是累心。”“不若,将夫人接来大都城!”太子突然道。大长公主摇了摇头:“当初冯家举家回了朔阳,先不说冯家诸事离不开我那大儿媳妇儿,若是他回来大都,旁人难免会说……陛下病重将朝政交于太子殿下,太子这就为自己亲信镇国公回大都铺路,对太子不好!陛下到底是年纪大了有时疑心难免重些,何可为这点儿小事让陛下怀疑太子殿下!”大长公主话说的十分漂亮,全然为太子考虑的样子。太子对冯家越发感激,点了点头:“不过回朔阳这一路不太太平,孤届时会让亲卫护送镇国公。”“多谢太子殿下!”春桃听说大哥回来了,忙将被褥熏得暖融融的,又命人去备了几个汤婆子,地龙将将才烧起来,这会儿还没有一点儿暖气,春桃只得又让人烧了个炭盆端进来。已经十月二十,大都城的天冷了下来,院子里的树叶已枯黄,风一过就簌簌往下落,满目是萧瑟之感。往年这个时候,董氏早已经吩咐清辉院里烧上地龙和炭盆,汤婆子也都预备着。今岁冯亦程身体转好,冯亦程说不必那么早预备,春桃也就没有预备,谁能想到他们家大哥突然就又受了这么重的伤。前几天还好,刚才春桃在屋里坐着已经感觉到一丝丝冷气,眼见着这天又要下雨,一场秋雨一场寒,大哥还伤着……还是早点儿预备起来。不多时,肩舆进了院子,春桃连忙迎上前,同冯锦稚一左一右扶着冯亦程进屋,解了披风,将冯亦程安置在榻上。春桃往冯亦程怀里塞了一个小暖炉,又给冯亦程倒了杯热水:“大哥……胸闷?要不要请洪大夫。”春桃话音刚落,洪大夫人就已经到了。洪大夫像模像样给冯亦程诊了脉,心知冯亦程恢复的不错,面上不显……只说明日再给冯亦程换一副药,叮嘱冯亦程好好歇息,便又拎着药箱离开了。冯锦稚红着眼替冯亦程掖好被角,哽咽说:“长兄,你好好休息。”“平叔在院外吗?”冯亦程问。春桃点头:“卢护卫随着肩舆一同来的,这会儿还在院外候着。”事情没了,卢平知道冯亦程还有吩咐便没走,果然,不多时春桃从清辉院上房打帘出来唤卢平进去。隔着屏风,卢平朝冯亦程行礼。冯亦程不避冯锦稚,吩咐卢平道:“平叔你私下去见李明瑞,就说柳若芙这个诚意不算是诚意,让他设法救王秋鹭出来,好生安顿,也算是我接受他投诚的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