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锦稚不知道想什么想的入神,全然没有注意到有人靠近,直到冯锦瑟抬手拍了拍冯锦稚的肩甲,冯锦稚才回神。“四姐在这里看秋景儿呢?”冯锦瑟故意揶揄冯锦稚,顺着冯锦稚刚才瞅着方向看过去,只见冯府那棵百年银杏树铺了一地金灿灿的颜色,十分好看,笑道,“就是今儿个不是个艳阳天,若是艳阳金光那么一照,才真是金灿灿的一片,极为好看。”以前哥哥们都在的时候,最喜欢在那银杏树下练剑,五叔素来爱银杏,便会肉疼不已将哥哥们都赶走,成日的坐在银杏树下下棋,守着银杏树不让哥哥们在那儿练剑,怕伤着那银杏。“我哪有那个心情赏什么银杏啊!”冯锦稚垂头丧气转过头来,没骨头似的往脊背往红漆倚栏上一靠,随手拨弄了一下被缠枝铜钩勾在柱子旁的纱帐,“长兄让我查北疆军粮掺了砂石的事情,给了银子……咱们府上的人随我使,可我就是不知道从哪儿入手!”冯锦瑟见冯锦稚烦躁的模样,本来都要开口了,可想到这是长兄对四姐的考教,便又抿了抿唇,轻笑道:“四姐……你现在可是世子了,去户部查问想必户部也不敢隐瞒。”冯锦稚抬头看向冯锦瑟:“这我想过了,可我没有个正儿八经的名头去户部查,反倒打草惊蛇!”“四姐还知道怕打草惊蛇了!”冯锦瑟忍不住直笑。“你这是在笑你四姐草包吗?你小心我去长兄那里告你一状,罚你十日不许吃点心!”冯锦稚佯装恼羞成怒,伸手去挠冯锦瑟的痒痒肉。冯锦瑟最怕痒,一边绕着凉亭石桌躲,一边笑着讨饶:“还请四姐饶过妹妹,哎呀!四姐!哈哈哈……我给你赔罪还不行么!”小姑娘家这般好听的笑声,跟过风的银铃似的,让闻者心情愉悦,冯府已经很久没有听到如此好听的笑声了。两人玩闹出一头的细汗,婢女仆从送上果子、点心和热茶,又都退到凉亭外守着。冯锦瑟将帕子递给冯锦稚擦汗,余光看到正随着清辉院婢女前往清辉院的魏忠,笑了笑示意冯锦稚往假山下看:“四姐你看,那是魏忠……是长兄清辉院的小丫头带着,想来……是去清辉院的!”冯锦稚朝假山下看了眼,点头:“应该是。”“四姐,长兄用人……从来都是用他们的所长,比如这个魏忠,前几次长兄都是用他去查一些事情,他查的极为详尽漂亮,可长兄除了让魏忠查清事情之外,并未用过这个魏忠做别的事!”“而平叔……这些年在我们家忠心耿耿,关乎冯家存亡的事情,长兄就交给平叔去做!”冯锦稚望着自家七妹,认真听他说话。“再有便是刘管事,刘管事这些年一直管着咱们家生意上的事情,所以牵扯到家中生意……长兄便会派刘管事去做!”冯锦瑟拎起茶壶给冯锦稚斟了一杯茶,“若是这些事情,长兄都亲力亲为,那长兄就是有三头六臂都忙不过来!”冯锦瑟放下茶壶,将茶杯推到冯锦稚的面前,道:“所以,四姐与其在这里想你该怎么办,不如想想……你该怎么用身边的人,来达成你想要的目的。”冯锦稚望着自己年幼的妹妹,忽然觉着……幼妹突然长大,看上去竟比小五和小六还要沉稳些。冯锦瑟是冯家大房的庶女,自从冯亦程受伤回来之后,冯锦瑟几乎成日就在冯亦程的身边,耳濡目染自然要沉稳一些。“你这些话……都是自己想的?”冯锦瑟心中陡生羞愧,觉得自己竟然连自家妹妹都不如。冯锦瑟摇了摇头:“小时候听长兄同大哥说过,那个时候我年纪小不大懂得其中意思,如今已然明白了。”冯锦瑟口中的大哥,便是冯锦稚一母同胞的冯家大郎冯卿珞。想到亲哥哥,冯锦稚顿时湿目赤眼,垂着头正伤心,又猛地抬起头来,像是想明白了什么似的站起身来,朝着自己脑门一拍:“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冯锦瑟正举着银筷子给冯锦稚夹点心呢,见冯锦稚突然站起来拍脑袋,被吓了一跳:“四姐?”冯锦稚一把抓起搁在石凳上的马鞭,一边往外走一边对冯锦瑟道:“你自己吃点心吧,四姐去办正事儿了。”刚才被冯锦瑟那么一点,说用身边的人……冯锦稚立刻就想到了太子!有什么事儿,比直接从太子那里领命去查更理直气壮呢!冯锦瑟见自家四姐眉开眼笑的跑了,便知四姐心中应当是有数了,他也跟着高兴,眉目间染上笑意,尝了一口新做的点心,觉着味道不错,又吩咐婢女给清辉院送去一匣子,专门叮嘱道:“点心悄悄交给春桃姐姐就是了,别惊动长兄!”长兄自打受伤以来,说是卧床养伤,可一直也没有闲着。刚才长兄派人唤魏忠去清辉院,想来又是要吩咐魏忠去查什么事情。冯锦瑟转头凝视刚才冯锦稚望着的那可银杏树,只期望着自己能快点儿长大,只要长大了就能帮长兄,长兄也就不用那么辛苦了。冯锦稚快马直奔太子府。自从武德门二王逼宫,皇帝将朝政一股脑交给太子……连早朝都不去专心养伤之后,太子便将一应政务全都搬到太子府处理,冯锦稚去的时候一帮子朝臣刚从太子府出来。柳若芙外祖礼部尚书王老大人,虽说此次没有参与到谋逆之中,可到底是闲王的岳丈,柳若芙的外祖父,他上表以年老体迈精力不支为由,请奏祈骸,太子连君臣体面都不顾了,懒得再装点面子,未曾挽留便准了。就在刚才一群朝臣同太子商议这个礼部尚书的人选,争得口干舌燥,最终也没有一个定论,太子这会儿真心烦呢,听说冯锦稚来了,忙让全渔将冯锦稚唤了进来。“冯锦稚见过太子表哥!”冯锦稚对太子行礼。太子很喜欢冯锦稚这直来直去不用费心思猜的耿直性子,也喜欢冯家人同自己亲近,笑着吩咐全渔:“去将刚才太子妃送来的点心端来,给高义世子尝尝!”“呀!太子妃嫂嫂做的点心啊!那我可有口福了!”冯锦稚同太子一点儿也不见外,大大咧咧就在一旁坐了下来,也没有藏着掖着,直明来意,“太子表哥,我今日来可不是来混吃混喝的!不知太子表哥可曾听说……咱们大都城那些纨绔说起在北疆胡闹参军之事?”提起这个太子就想笑,随手将手中的茶杯搁在一旁,在案几上点了点,哭笑不得道:“怎么不知道,简直是胡闹!一个个的起的那个叫什么名字……于三、马三、吕三!生怕旁人不知道是假名字似的,结果才去了多久,就熬不住,求着家里设法将他们给接回来了!”“我听他们说,训练苦还是其次的,主要还是吃的粮食不干净……一口米里面好几粒砂石,那米糙的无法下咽,划嗓子!”冯锦稚眉头紧皱,“太子表哥是知道的,我是出身将门,也随殿下南疆出城,北疆之战我也去了,打仗多苦……这些在大都城里高床软枕的大人们不知道,可像太子表哥和我……咱们这种去过战场,打过仗也吃过苦,就最明白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