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仔细端详着冯锦稚的神情,见冯锦稚眉头紧皱像在细思,太子垂着眸子又出声:“以前孤还不是太子时,太子妃曾怀有身孕却没有保住,所以……孤格外重视太子妃这一胎。”冯锦稚眉头皱得更紧,这就是太子不管戍边将士口粮出问题的原因?!荒唐不荒唐!那可是戍边将士!万一若是大梁来犯,连吃都吃不饱怎么打得赢?到时候要死多少将士,丢了的城池又要耗费多少将士的性命才能夺回来?!难不成那些将士的命,就不是命了吗?冯锦稚拳头紧了紧,克制情绪,既然全渔都提点了,他不能还拧着。“可那些将士的口粮,难不成就要吃掺了砂石的口粮……替陛下替殿下,戍守边疆?!”冯锦稚说话时声音拔高。全渔悄悄捏了一把冷汗,他都提点过了,怎么这个高义世子还这么直愣愣质问太子殿下!“你放心,孤已经训斥了太子妃的兄长,掺了砂石的军粮已经被处理了,如今送到边陲的粮草……都是干净的!以后这种事情不会再发生,你要相信孤。”冯锦稚眉头紧皱,半晌才起身朝太子行礼道:“长兄带着我冯家投入太子殿下门下,即便有些事情,冯锦稚不能认同,可也知道太子殿下能如此说,也定然是有太子殿下的难处,冯锦稚听命……不再继续追查此事就是了,但还请殿下一定要监管不让此事再次发生,他们可都是为陛下和殿下戍守边陲的将士。”听到这话,太子朝方老看了一眼,对冯锦稚说话越发的和煦:“你放心,孤既然保证了……就定然不会再让此类事情发生!”“即是如此,那冯锦稚就先告辞了……”冯锦稚长揖行礼,怕再在这里待下去,一会儿会克制不住自己,冲着这个自私自利视将士为草芥的太子嚷起来。“好!”太子点了点头,“回去多陪陪镇国公,若是镇国公那里需要什么难寻的药材,你尽管来太子府取!”“多谢太子殿下!”冯锦稚道谢后,拜别太子,铁青这一张脸从太子府出来,骑马回了冯府,满心恼火直奔清辉院。冯锦稚同已经起身坐在窗棂下的冯亦程说完,气得抓了一块儿点心用力咀嚼:“若是将晋国交到这样的太子手中,我看咱们晋国怕是离自取灭亡不远了!”“慎言!”冯亦程将茶递给冯锦稚。“我知道!”冯锦稚接过茶杯咕嘟咕嘟仰头一口饮尽,重重将茶杯搁在小方几上,“我也就是在长兄面前说说!”北疆军粮之事是太子压下来的,冯亦程倒是不意外……他就不相信戍卫北疆的将领看到这样的粮食,会不上奏!但,小四刚才说全渔提点了他。全渔……冯亦程以前没有特别留心过,只知道全渔自小同太子一起长大,生的眉清目秀,似乎有意无意总是会对他多加照顾。冯锦稚也想到了全渔,侧头看向冯亦程:“长兄,全渔公公是长兄安排在太子身边的暗桩吗?”“太子比我年长,全渔公公是自小陪着太子一同长大的,我又怎么会提前在太子身边安排好此人!”冯亦程见冯锦稚喝完了茶又开始往嘴里塞点心,顺手将手边装着酪浆的小银盏推到冯锦稚面前,“以后对这位全渔公公,你客气些也就是了。”冯亦程话音刚落,春桃就打帘进来行礼道:“大哥,太子妃身边的嬷嬷带来了滋补药材,说替太子妃殿下来看看大哥,人已经进了垂花门了。”冯锦稚用力将嘴里的点心往下一咽,噎的用拳头锤了锤心口,又端起银盏咕嘟咕嘟将酪浆饮尽,站起身同冯亦程道:“长兄,你快去**躺着,别让太子妃身边的嬷嬷看出什么端倪来。”冯亦程点了点头,慢条斯理揭开盖在腿上的细绒毛毯子,扶着春桃的手缓缓起身,这一动作牵扯的伤口发疼,他皱眉忍住,朝床边走去。“大哥小心些!”春桃低声叮嘱。冯亦程靠床而坐,春桃整理好了的床铺,就听门外婢子来报,说太子妃身边的嬷嬷来了。见冯亦程颔首,春桃这才绕过屏风垂帷,打帘从屋内出来。那嬷嬷生得富态,身着宝蓝色的缎面衣裳,言行举止,不像是个下人,倒像是规矩极为严苛的富家老太太,拾掇的比品级稍低些人家的老太君还要体面几分。春桃朝那嬷嬷行礼,打帘请嬷嬷入内。那嬷嬷见了冯亦程规规矩矩行礼之后,又端着架子支支吾吾说了来意……意思也明了,说太子妃也知道兄长在军粮上做手脚不对,此次幸亏是冯锦稚发现了此事告知太子,总比外人知道将此事闹大了好,说太子妃已经训斥过母家兄长,此事定然不会再有,也大有警告冯亦程不要多管闲事之意。阴阳怪气叮嘱冯亦程好好养伤要紧,别自找麻烦。冯亦程虚弱靠在隐囊上,只看着那嬷嬷绷着脸絮叨了好多,眉头一紧捂着心口剧烈咳嗽了起来。“长兄!”冯锦稚一把推开那立在冯亦程面前挡住亮光的嬷嬷,忙过去要给冯亦程顺心口,却又怕碰了冯亦程的伤口,吓得坐在床边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大哥!”春桃忙将帕子递上去,悄悄对冯亦程点了点头。冯亦程接过帕子掩着唇,用力捏碎白色帕子里裹着的鱼漂,手一摊开,那白色帕子上竟是刺目的鲜红,冯锦稚只觉自己脑子嗡一声,如同被白茫茫的雪花覆盖,顿时空****的。那嬷嬷脸色一白,也是手足无措:“这……这可不关我的事!”“大哥!”春桃惊呼一声。不知内情的冯锦稚顿时被吓哭了:“长兄!长兄你要不要!春桃!快去叫洪大夫!快去叫洪大夫啊!”“别……别惊动祖母和二婶!”冯亦程喘息着交代。清辉院顿时乱成一团,春桃冲出去请洪大夫,冯锦稚扶着冯亦程躺下,吓得哇哇直哭,又转头用狠戾阴沉的目光瞪着太子妃身边的嬷嬷。不多时,洪大夫就被护卫背着来了,跟在后面跟着卢宁嬅和红着眼的冯锦瑟。这乌泱泱一群人挤进来,倒是把那位一直端着架子的嬷嬷挤出了屏风外,那嬷嬷只能隔着纱屏不住往里窥望。春桃从屏风后出来,红着眼朝那嬷嬷行礼后道:“对不住嬷嬷,我们大哥吐了血实在是没有余力再听嬷嬷训示了,还请嬷嬷先回府,等我们大哥好些了,定然登门向太子殿下请罪。”那嬷嬷一听脸色大变,今日太子见过太子妃后,太子妃让他带着厚礼来同镇国公和高义世子道个谢,多谢他们愿意不再追查军粮之事,饶他兄长一次。可他是太子妃的乳母……认为哪有堂堂太子妃同国公和世子致谢的,太子妃那是未来的国母……是君,他冯亦程和冯锦稚即便是封了国公和世子……也是臣!太子妃凭什么要放低了身段来同镇国公府示好!所以,这嬷嬷说话时难免夹枪带棒,端着架子敲打冯亦程和冯锦稚,想让他们明白太子妃才是主上,事关太子妃的亲兄长,他们便不能再查。谁能想到冯亦程就吐了血?!这要是再让冯亦程去太子那里请罪,太子怕是会为了冯亦程这个救命恩人……扒了他这个奴才的皮。这嬷嬷刚才还一丈多高的气焰顿时萎靡下来,忙道:“这点小事哪里就值得劳动镇国公亲子登门谢罪,是老奴来的不是时候!姑娘快去照顾镇国公吧!老奴这就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