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兄……”冯锦绣行礼后走至冯亦程身边,替冯亦程拽了拽盖在腿上的细绒毯子,就在冯亦程身边坐下,抽出丝帕递给喝完酪浆的冯亦程,“长兄可吓死我了!”“我不是让人去告诉你,别担心么?”冯亦程笑着接过帕子擦了擦唇角,望着冯锦绣,“你怎么又丢下望哥儿回来了!”“不回来,我还不知道小四如此能耐,这么快就将事情查清楚了。”冯锦绣指北疆军粮一事。春桃端着热茶进来,给冯锦绣上了茶又退下,不妨碍他们姐妹二人说话:“二姑娘喝茶!”冯锦绣对春桃颔首,接过茶杯,垂眸道:“长兄,还有一个消息,柳若芙……在狱中自尽了,梁王和柳若芙关在一处,不知道同柳若芙说了些什么,听狱卒说……柳若芙痛哭之后撞墙身亡,等吕晋大人赶到之后,梁王还是哭求要见陛下,称……柳若芙死前承认了,闲王假借救驾入宫为的是扶他上位,等到柳若芙诞下皇子,便杀了他取而代之。”冯锦绣听到这事儿,心里很不是滋味,很是可怜柳若芙……不管怎么说,柳若芙既然已经要嫁给梁王,梁王作为男子应当护着自家媳妇儿,可他不但没有,还在柳若芙死后落井下石,急于洗脱自身,也实在是太过凉薄下作了。“经过武德门之乱,梁王在皇帝还活着的时候应该是死不了,但太子一旦继位……第一件事,怕就是要了梁王的命,不必着急,别脏了自己的手。”冯亦程道。如今梁王的手段越来越下乘,但在冯亦程看来,经过武德门之乱一事,梁王翻身的可能性极小。冯亦程从不为不值得的人脏了自己的刀。尤其是如今梁王活着,便会设法重新得到皇帝的信任,太子对梁王也会有一定的戒备,他们两个人纠缠起来,旁人才不会主意到冯家的细小动作。所以,即便是如今再厌恶梁王,还需要梁王在这大都城内同太子缠斗。“长兄,此次吐血之后,回朔阳的时间是不是要向后延迟?”冯锦绣私心里是希望冯亦程能多留一阵子。冯亦程摇了摇头:“还是早日回朔阳,许久不回朔阳,还有许多重要的事情我放不下,且在大都城行动到底不方便,更别说太子为替太子妃致歉,刚才顺便在冯府周围安排了许多暗卫,做起事来就更是束手束脚了。”冯锦绣点了点头,没有再强求冯亦程留下。“回朔阳那日你就不要来送了,我们相处来日方长……照顾好望哥儿才是正事。”冯亦程叮嘱冯锦绣,“再者你来相送,我和小四……难免心里难受。”冯锦绣犹豫片刻应声:“好,就听长兄的。”第二天一早,冯亦程在鸟鸣声中醒来,抬手撩开床帐看向窗棂外,熹微晨光穿过树影,斑驳的金光洒在窗上,随风摇曳,他隐约看到廊庑下挂着个鸟笼子,里面两只雀鸟叽叽喳喳叫着,扑闪着翅膀。“春桃……”听到冯亦程唤他,春桃应了一声,带着一众婢女,捧了盥栉用具,鱼贯进了上房。春桃挑开自檀木衡量上垂下的重重垂帷进来,又将绣着夹竹桃绕蝶的两重锦织垂帷撩起勾在鎏金铜钩上,掀起床帐,弯腰扶冯亦程起身,眼底带着温柔的笑意:“大哥醒了!”鱼贯而入的婢女,弯着腰,将漱口的花蜜水,同洁牙用的盐巴送上……冯亦程坐在床边,一副虚弱的模样,被春桃伺候着漱口。他掩着唇吐了漱口水后,又听到了外面鸟儿清脆的鸣叫声,接过帕子擦了擦唇角,朝窗外望去:“廊庑下怎么多了两只雀鸟?”春桃在盛着热水的铜盆里摆了热帕子,绞干递给冯亦程:“那是萧先生送来的,说是给大哥解闷儿,四姑娘听着这两只雀鸟叫声清脆喜人,这才让挂在清辉院廊下的,不过奴婢瞧着那两只鸟雀也无甚稀奇,羽色也不鲜亮,也不会言人语,就是声音更清脆些,大哥要是不喜欢奴婢让人拿走。”“一会儿拿进来我瞧瞧!”“好!”冯亦程用过早膳,被春桃扶着在在屋内略略走动了一会儿,便在临窗软榻上坐下喝了苦药,刚漱了口,春桃命人将挂在廊庑之下的两只鸟雀拎了进来。冯亦程拿帕子擦了擦嘴,让春桃将两只羽色并不出奇的鸟雀放在面前小几上,仔细端详着,春桃出去泡茶,冯亦程往手上放了些鸟食,打开鸟笼子,将那只鸟儿吸引到手心里来。听到春桃进门进来的声音,冯亦程望着在笼子中叽叽喳喳叫唤着的雀鸟,对春桃道:“将这两只雀鸟放了吧!”“大哥不喜欢吗?”春桃将茶盅放在冯亦程面前,拎起鸟笼子。“也不是不喜欢,它们本就该自由自在的,何苦将它们关在笼子里。”春桃应声,将鸟笼子拎到院子里打开,那两只叫声清亮喜人的鸟雀顿时飞了岀去。秋高气爽,万里无云,那两只雀鸟扑闪着翅膀,消失在了清辉院上空。萧容衍坐于窗棂敞开的书房里,皱眉细阅皇兄送来的密信,他刚将信纸点燃,就听见两只鸟雀叽叽喳喳飞来,落在窗口,相互啄着,扑扇翅膀玩闹。萧容衍抬手将其中一只接到手上,轻抚着那鸟雀的羽毛,眸色深沉同张岩道:“魏国与大梁联合,意图从南北两面夹击攻我燕国,实则……是为了威慑晋国。”先前冯亦程带兵,晋国将大梁打得落花流水,而魏国与西凉意图联军攻大燕,又是晋国派兵前往西凉与晋国边界,威慑西凉,魏国处处被晋国掣肘,自然心生不满。大梁吃了败仗,也是心里憋着一口气。所以,他们不敢直接对晋国出手,便想拿他们以为的弱国大燕……来杀鸡儆猴,威慑晋国。更别说,魏国眼馋燕南沃土之地已久。大燕暗自图强这么多年,早已经不是魏国和大梁以为的那个国弱民贫,任谁都能来欺凌一番的大燕了。眼下时局逼迫,大燕……也该亮刀了。大燕必需让列国知道,十多年之后的大燕,早已非昨日大燕,谁敢来惹先掂量掂量脖子够不够硬。萧容衍下定决心,抬头问张岩道:“燕使到哪儿了?”“估计不出两日应当就到大都城了!”张岩恭敬回禀。“你去告诉燕使,此次不必向晋国求援,直接告诉晋国的太子,就说……大梁和大魏要联合攻打大燕,燕帝听闻此事怒急攻心,危在旦夕,你是来请沥皇子回国……恐怕就是见陛下最后一面了!”萧容衍语声沉着。“主子,这……”张岩抬头,目光错愕。“既然,大燕要亮刀,那我们的皇子……便不能留在晋国,以免将来被人用小阿沥扼住颈脖!”萧容衍一字一句。张岩听萧容衍如此说,便明白萧容衍是什么意思,大燕还想暗地里徐徐图强怕是不成了,在这么藏敛锋芒下去,列国便会以为大燕软弱可欺,谁想立威便来踩上大燕几脚,夺走大燕几座城池。尤其是大燕出兵助戎狄之后,其他强国见不得一个他们印象中的弱国小国……竟然有余力助戎狄,便想要来踩灭大燕的气焰,来为他们立威,压制的大燕只能僻处一隅,龟缩自保。所以,大燕必须让他们明白,如今的大燕已经不是曾经的大燕。曾经的强国大燕,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