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太子还卖了人情给燕使,称晋国已经知晓大梁与魏国要攻打大燕之事,请燕使回国之后劝燕帝宽心,晋国与燕国交好,自然不会眼睁睁看着两国攻打燕国,已经下令遣使入大梁制止大梁攻打燕国,且已经由刘宏将军率兵前往晋国与大梁边界震慑大梁。燕使听闻又惊又喜,忙称等一会儿回驿馆便派人回大燕送信,燕国上下对晋国太子殿下感激涕零。太子深觉自己实在是聪明,虽然遣柳如士前去大梁是为了替晋国讨要土地,但也的确会解了大燕危机,燕帝知道了还不得派人送珍宝礼物来,若燕帝识相……晋国调动军队开拔军资,他也得一并送上。太子小算盘打得十分响,送走燕使便进宫同皇帝商议此事。皇帝听闻燕帝命不久矣,想要急招儿子回去见最后一面,原本还不想放手……不成想,大燕皇子慕容沥得知了燕帝吐血病重的消息,跪在宫门外,叩求大晋皇帝放他回国,高呼待他侍奉父皇康复之后,立刻返回晋国。听到高德茂禀报,称慕容沥在宫门外叩首哭求,头都磕破了,皇帝到底动了恻隐之心,也是觉得燕国翻不出什么大浪花……不过是两国攻晋,就将那体弱多病的燕帝吓得快要一命呜呼了,燕国能成什么气候。皇帝想了想,便准了大燕皇子慕容沥回国。太子亲自携皇帝旨意出宫,将跪于宫门外的慕容沥扶起来,将同燕使说的那番话,又同慕容沥说了一遍,慕容沥感激涕零,长揖到地,当即拜别太子,连行装都未来得及收拾,便一路快马出了大都城。慕容沥在二十高手护卫护送之下,疾驰飞奔,耳边全是虎啸风声。小小少年郎骑于马背之上,目光坚毅望向回家的方向,脑子里全都是九叔离开大都前的叮咛……九叔说:“小阿沥,记住不论如何,哪怕跪地叩首都要求得晋国皇帝放你回家!一旦皇帝应允,立刻带护卫快马出城,这一路换马人不歇,日夜兼程赶回大燕!晋国的能人太多了,总会有聪明人猜到你父皇命在旦夕不过是为你回燕而寻的借口。大燕要亮刀了……要让世人知道从此改天换地,旋乾转坤,我大燕此后便是刀俎!可若如此,便不能让你留在晋国,使燕被掣肘!你一定要赶在晋国太子的人追上你之前……平安回家!”回家!从来大都城的那天起,慕容沥无时无刻都想着回家。可他清楚自己的责任和使命,知道自己为何而来,所以从未表露过思乡之情。如今,大燕欲显露锋芒,他不能成为旁人掣肘燕国的筹码!他要拼了命的回到大燕,回到父皇和母后……还有兄长的身边。冯亦程得知慕容沥回燕国,便猜到……慕容沥此一去怕是不会再回来。燕帝的身体,是洪大夫调理的,洪大夫回来之后便同冯亦程说过,若燕帝好生保养再活十年不成问题。且燕帝心志坚定,那些年大燕险些被分国、灭过,燕帝都不曾倒下,如今不过是大梁、魏国意图合力攻燕,而萧容衍也在为此辗转各国周旋,更别提……只要燕帝立在舆图前仔细看一看便明白,晋国不会坐视大梁掠夺燕国土地,燕帝又怎么会真的将此放在心上。之所以大燕要将皇子慕容沥接回燕国,大约是……大燕要拿魏国初试锋芒,告知列国燕国已不是曾经……夹缝求存任谁都能踩上一脚的大燕。更是让列国明白,这风起云涌的乱世……局势要变了,强国流转更替,也该他燕国站起来了。世道变幻莫测,局势亦是日新月异,曾经燕国在姬后主政之时的辉煌,如同昙花一现,而今姬后的两个儿子,慕容彧和慕容衍,要重新带着燕国重回巅峰。大燕步伐沉着,稳扎稳打到今日,若是真的对魏国亮刀,必然不会是玩闹……必然要打得魏国跪地求饶,从此再无能力可与大燕宣战,甚至是……灭国!不过,灭国行径,怕会招来列国忌惮,就是不知……大燕敢或不敢。若大燕真的灭了魏国,这世道格局……可是要大变的。大燕的动作,倒是激起了冯亦程心中一腔热血。他曾与萧容衍明言志在天下,愿与萧容衍一同逐鹿,看最后谁能问鼎天下!大燕要取魏地,晋国为何不能取梁地?大燕与魏开战,兵力被魏国牵制……晋国正好腾出手脚来灭了居于晋国北面的梁国,只有尽取梁地,晋国才能北面无忧……以广袤大海的天险之地为后盾,不让晋国腹背受敌,晋国才能图谋天下……否则,以晋国现在四面他国环绕的势态,欲谋天下有相当大的难度,尤其是若晋国坐等大燕灭魏,便更危矣。如今大燕皇室着眼天下,反观晋国皇室,皇帝痴迷丹药之术,太子行事全凭猜测皇帝喜怒,少有自己主张,却还夜郎自大,以一代强国自居。对比之下,晋国强权没落……情理之中。不过,冯亦程是晋人,该向太子进言……便不能不进言。见春桃拎着黑漆描金的食盒进来,说是二夫人刘氏派人给冯亦程送来的红枣乌鸡汤,让冯亦程多喝些补补血。他让春桃将汤盅放在面前小几上,又道:“派个人把小四唤过来,我有事交代。”“哎!我这就去!”春桃应声打帘出了上房,遣人去唤冯锦稚。冯亦程坐在软榻上,打开汤盅盖子,尝了一口,是二婶儿亲手炖的,红枣放得足足的……他唇角浅浅勾起,这一勺子汤,暖到了心底。冯锦稚来的快,冯亦程刚喝完汤,他便到了:“长兄,怎么了?是不是担心我东西还没有收拾好,耽误明天的行程?长兄放心,我已经收拾好了!本来在大都城也没有多少东西!”冯亦程用帕子沾了沾唇角,对冯锦稚道:“恐怕要辛苦你走一趟太子府。”冯锦稚正襟危坐:“怎么了?”“你去告诉太子,此次不能任由大梁夺得大燕寸土威胁晋国,一旦真的开战……便不能如同上次一般,打赢便及时止战,此次……若大梁拒不交还曾经约定割让晋国的城池,执意对大燕开战,那么就要一次打得大梁再也爬不起来,再无寻衅晋国的能力!日后只能龟缩自保!”甚至……灭了大梁也不是不可行!冯亦程语声郑重,眸子幽森沉着,半点不像是玩笑。灭国之语,冯亦程未说出口,是因为知道……太子没有这样的魄力。可即便是暂时不能灭其国,也要削弱其兵力国力,他日若晋要灭梁……需得轻而易举。如今大燕对魏国,若大燕灭魏的同时,晋国灭梁,只余南戎、北戎和西凉,此三国难成气候,便不会有先灭他国者,被群起而攻之之势。南戎有阿瑜在自是不必担忧,北戎和西凉势弱,若真的结盟抗强,也更会忌惮先灭了南燕……又灭了大魏,且多年家底不露突然崛起的大燕,而非一直都是强国的晋国。冯亦程心潮澎湃,灭梁的心思一起,如潮涌翻天覆地,不可收拾。“若是……大梁交付割让城池,晋国无理由开战,那便等……等到大梁打得燕国前来求援,因为燕国已经不是当年的弱国,否则也不敢发兵助戎!晋国大可等到大燕求援,再尽可讨要好处,名正言顺……以助燕为借口,发兵大梁,打到大梁无力再同晋国抗衡,若是太子有雄心壮志,可等到天下战局大乱之时,灭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