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氏被冯锦稚逗得笑了一声,故作一本正经转头看向冯亦程:“这次看在小四为你说情的份儿上,我就姑且饶你一次!”“是!”冯亦程亦是颔首应声,“下次,儿子再也不会拿自己安危冒险了,阿娘放心!”冯锦稚觉得自己替长兄解决了难题,心里颇有些得意,对冯亦程挤了挤眼,才道:“长兄我没有接到闵老先生,闵老先生的随从说,老先生一早登山赏秋景去了,五日内会登门叨扰。”冯亦程点了点头,看向董氏:“既然老先生这么说,那便辛苦母亲挑选一处僻静院落,等老先生来冯府暂住。”“这不是问题。”董氏颔首,扶着秦嬷嬷的手起身,“你们兄妹俩聊吧!我去看看阿宝的药。”目送董氏出门,冯锦稚一屁股在冯亦程对面坐下:“怎么样长兄,这一次是我给长兄解围了吧!”冯亦程笑着颔首:“嗯,这次是小四给我解围了。”“长兄,我刚才听母亲说大伯母说如果长兄在生辰前回来,便在二十九备上一桌子让我们兄妹热闹热闹,长兄的生辰礼我早就备好了,今日先提前送给长兄……”冯锦稚扭头对外面唤了一句,“灵芝!”怀里抱着个匣子,正与春桃说话的灵芝闻声,忙应声从门外进来,规规矩矩将那赤金镶玉雕刻顽童戏水木纹的檀木匣子送上来,搁在小几上,又退出内室。“长兄,明日就是你的生辰了。”冯锦稚抬手按住那匣子,“这匣子里装着小四送长兄的生辰礼,小四知道长兄喜欢读书,里面放着几册书卷,希望长兄能喜欢!”“什么了得不得书竟然要小四用这样贵重的匣子装着。”冯亦程将这匣子上下一扫,心中便有了数,这匣子约莫是三婶儿的陪嫁,不知怎么到了冯锦稚的手里,小丫头便巴巴送了过来。“好书!真的是好书!”冯锦稚手按着匣子,认真道,“长兄闲来无事的时候,定要好好看看!”这里面的书册,可都是冯锦稚搜集来看过认为最好看话本子,他巴巴的今日送过来,就是还怕明日若是长兄当着几个妹妹的面儿打开,难为情。“好……”冯亦程点了点头,“一会儿我让春桃收起来,得空就看。”冯锦稚喜笑颜开,他们家长兄就喜欢看那些晦涩难懂的兵书和古籍。他这偷偷给长兄准备几个好看的话本子,偶尔让长兄看看,也给长兄换换脑子。冯锦稚已向长兄复命,礼也送到了,起身朝着冯亦程一拜:“长兄,礼送到了,我要回去抄书了,我娘因我留书不辞而别的事情正在气头上,我得回去做做样子,哄哄我娘……”冯亦程被弄得哭笑不得,只得点头:“去吧去吧……”“长兄好好休息!若是有事吩咐,便让春桃姐姐来唤我!”冯锦稚笑盈盈一拜,便出了拨云院,回去抄书做样子哄自家娘亲去了。冯锦稚刚走,春桃给冯亦程端了杯热茶进来:“大哥这一路累了,刚才佟嬷嬷去看银霜之前叮嘱奴婢将床铺烘热,一定要盯着大哥歇上一歇,大哥要不要去眯一会儿?”“将小四送来这匣子收起来。”冯亦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你去问问曾善如和刘管事来了没有,我估摸着他们可能来了,被佟嬷嬷挡在外面了,若是到了……你让人请他们过来。”如冯亦程所说,曾善如和刘管事一听说大哥回来了,就急着回来见冯亦程。可佟嬷嬷心疼冯亦程受了伤又一路颠簸,照例将两人给挡了。刚才佟嬷嬷拎着点心去看银霜之前,还叮嘱了春桃他们,等夫人走了,一定要让大哥睡上一会儿。“大哥先睡一会儿,奴婢遣人去请,估摸着还需要一会儿。”春桃像哄孩子似的哄冯亦程。“不了,就在这里歪一会儿就成,你去唤人吧!”冯亦程抬手揉了揉眉心。春桃应声,退了出去。或许是回到了家中,冯亦程心头松快了不少,单手撑着脑袋,背靠隐囊歪着歪着……就睡着了。等春桃派人唤来刘管事和曾善如,打帘进来通禀时,见他们家大哥已经倚着隐囊熟睡,春桃放轻了手脚,走至冯亦程身旁,给他盖好细绒毯子,又悄悄退了出来。瞧着今日艳阳耀目,春桃命人将廊庑下挂着的竹帘放下来遮挡日光,这才对立在院子中的刘管事和曾善如行礼:“大哥倚着隐囊睡着了,劳烦刘管事和曾管事在偏房喝茶稍后,让大哥歇一歇,这段日子大哥受伤,回来这一路车马劳累,实在是乏了。”刘管事和曾善如不是不知道冯亦程救驾受伤的事情,听到他们大哥累得睡着了,两人连连点头,刘管事忙道:“不必惊动大哥,我同善如在偏房喝茶就是了!”“多谢两位管事体谅。”春桃行礼。知道大哥睡着了,拨云院上下皆不敢大声说话,踮着脚尖行走,生怕惊动了大哥。就连董氏亲自煎好了药送来,听说冯亦程睡了,也不曾让人将冯亦程唤醒,只命人用小炉子将药温着,等冯亦程醒来肚子里垫点儿东西,再用。冯亦程这一觉睡得沉,直到戌时,腹肠空空才被饿醒了。春桃手里拿着个绣棚正坐在高几灯下的绣墩上绣花,听到冯亦程醒来发出的窸窣声响,忙将绣棚放进簸箩里,起身:“大哥醒了!”冯亦程迷迷糊糊睁开眼,往窗外看去,见外面天已经黑透,可拨云院廊庑下的灯笼还未点亮,约莫是担心影响冯亦程休息。就连上房内,都只亮着高几上那一盏琉璃灯。冯亦程撑起身子,见春桃用火折子点他跟前黑漆小方几上的灯,道:“这么暗……你做绣活也不怕伤了眼睛。”“不打紧,奴婢坐在高几下面,亮堂着呢!大哥可是饿了……夫人让厨房里热着饭菜,就等大哥醒来传膳呢!”春桃将灯点着,罩上琉璃灯罩,屋内一下就亮堂了起来。“什么时辰了?”冯亦程问春桃。“回大哥,已经戌时了!”春桃点着脚尖,将冯亦程右侧高几上的灯点亮笑着说,“刘管事和曾管事见大哥睡得香,两人去了前院,就在府内候着,等大哥用过膳,奴婢便派人去将两位管事唤来。”佟嬷嬷见上房灯亮了,忙吩咐人去传善,清辉院的仆妇婢子都忙碌了起来,仆妇将廊庑下的灯笼点亮,佟嬷嬷进来帮着春桃用火折子点灯。冯亦程问起银霜那个小丫头,佟嬷嬷说那小丫头虽然丢了一只眼睛,可有吃万事足,到也不需佟嬷嬷费心开解。冯亦程用过膳不久,刘管事和曾善如便来了拨云院。春桃将两人请了进来,因着冯亦程病中未曾更衣,刘管事和曾善如坐在屏风后,隔着个云母屏风同冯亦程说话。“大哥放心,山中之事一切顺利,那位萧先生的人都很好打交道。”曾善如觉得事情机密,说话时声音难免轻了些,“不过前儿个,萧先生那边儿的人来说,希望这一批兵器打出来之后,能先紧着他们,悉数让他们带走,下一批他们可不取,小人不敢擅自做主,说回来与刘管事商议了之后再说,到现在也没有给回话。”冯亦程手里端着甜白瓷描金绘竹的茶杯,垂眸有一下没一下用杯盖压着悬浮于清亮茶汤上的茶叶梗,并未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