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嬷嬷笑着颔首:“大哥放心,老奴知道,不过是想着大哥一会儿沐浴,才吩咐将火盆子和地龙烧旺些。”如今冯亦程吃着萧容衍隔三差五送来的秘药,又有洪大夫从大燕极寒之地带回来的药,寒症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这些日子冯亦程又日夜锻炼,无一日耽误,整个人明眼可见的气色大好,佟嬷嬷怎么能不高兴。冯亦程沐浴后,坐在案几前摊开大梁舆图和大梁的地方志细看,又在舆图上勾勾画画,用极小的字标注每个月分的天气,可能会有的灾害。春桃立在冯亦程身后给冯亦程绞头发,视线落在那舆图上,问:“大哥这图是要给四姑娘送去的吗?”“或许小四用得上!”冯亦程垂眸凝视舆图。冯锦稚走的时候冯亦程给冯锦稚装了地方志和舆图,可若是冯亦程没有料错,那个小丫头是不会翻的,所以只能他多多辛苦一点。今天最后这一点弄完,这张舆图就完成了。冯亦程搁下笔,仔仔细细过了一遍,对春桃道:“让春枝去唤刘叔来,得派个人将这舆图给小四送去。”“是!”春桃含笑出门派春枝去唤刘管事。冯亦程刚将舆图叠好便听到门外传来佟嬷嬷欢快的声音:“大哥!大哥大喜啊!”他抬头隔着楠木翠玉屏风朝外间望去,只见佟嬷嬷挑起棉毡帘,拎着裙摆跨进来,疾步绕过屏风对冯亦程福身一礼:“大哥!大喜!洪大夫研制出了治疗疫病的药,这会儿已经先去洗漱更衣,专程让小银霜来同大哥说一声!”果然是喜事,冯亦程眼底全都是笑意:“这么说,洪大夫的法子见效了?之前用过药的病人都好了?”佟嬷嬷喜得拍了一下手,高声道:“可不是都好了么!听银霜说……早前服药的那些疫者,都帮着照顾病患了!”冯亦程点了点头:“那的确是天大的好事!”“我刚才听小银霜说,现在那些流民都称咱们洪大夫活菩萨,说要给咱们洪大夫立长生牌呢!”佟嬷嬷笑得眼角皱纹更深了。佟嬷嬷话音刚落,就见春桃急匆匆拿着封信进门,顾不上行礼将信递给冯亦程,道:“大哥,二姑娘的信!护卫说……来送信的人是从马背上跌落下来的,只说了一句交给大哥便晕了过去。”冯亦程心里咯噔一声,稳住心神将信拆开。国库因建九重台吃紧,太子密令,杀华阳城、秦怀疫者,屠城家畜鸡犬不留,尸身焚之。冯亦程咬紧了牙关,胸腔内怒火陡生,手指几乎将纸张穿透。因建九重台国库吃紧,便绞杀华阳城和秦怀染疫的百姓?!真是个好太子!真是皇帝的好儿子!两城百姓受灾,需要耗费国库大量银钱,太子为了紧着九重台,竟然要鸡犬不留屠城。皇帝想要的九重台,在太子心里竟然比百姓的性命更为重要。冯亦程闭了闭眼平复情绪,心中飞速盘算……从冯锦绣得到消息派人送到朔阳,太子的命令应当已经在送往华阳城和秦怀城的路上。“春桃你即刻去洪大夫的院子,让他将治疗疫病的药方写下来!我要三份!一份拿了在冯府门外等我,要快!”“是!”春桃领命不敢耽搁一路跑出上房,朝着洪大夫的院子跑去。冯亦程又对佟嬷嬷道:“佟嬷嬷,派人传郝管家,让他带上十个忠心可靠之人!务必要快!”“是!”佟嬷嬷转身出门。偌大的上房只剩下冯亦程一人,他眸色镇定将冯锦绣写的信点燃,将守在门口的丫头唤进来,让为他更衣。见那信纸燃烧的差不多,冯亦程这将信纸丢进笔洗里,抬手解开自己腕间缠绕的铁沙袋。佟嬷嬷转身回来时,见一个小丫头正跪在软榻旁为冯亦程穿鹿皮靴子,冯亦程已然更换了一身厚实的衣裳,旁边还放着冯亦程的狐裘大氅。“嬷嬷……”冯亦程理着袖口同佟嬷嬷道,“嬷嬷再帮我做一件事,将太子绞杀华阳城、秦怀疫者的消息放出去!越多人知道越好!”如此,冯亦程才能能拖着“将死之躯”名正言顺的去大都城劝谏太子。佟嬷嬷来不及询问冯亦程更衣要去哪里,就又被指使了岀去。郝管家动作很快,冯亦程稍微将脸色、唇色涂白,披着大氅跨出拨云院上房大门时,郝管家便已经带了十个身体健硕的冯家护卫到了拨云院门口。郝管家见冯亦程稍作乔装越发显得羸弱,又一身要出门的穿着,忙上前行礼:“大哥,您这是要去哪儿?”冯亦程将手中的舆图递给郝管家:“郝管家派个人将这个送到小四的手里!”“是!”郝管家将舆图接过来,皱眉望着冯亦程,“可大哥您这是……”“因建九重台国库吃紧,华阳城、秦怀城两城疫病愈演愈烈,国库无力支撑,太子下令,要屠杀华阳城、秦怀城疫者,可患疫者众多,此举与屠城无异!洪大夫已经研制出治疗疫病的药方,且已经治愈救治所的病患!你等十人分为两队……快马不歇,一路奔赴华阳城,一路奔赴秦怀城,务必以最快的速度将药方送到,阻止太子斩杀疫者之令!”冯亦程注视着那十人,一字一句:“若太子派去传令之人拒不遵从,你等便说是我冯亦程让你们来送药方子的,我人已经奔赴大都城,自会将洪大夫已治愈疫者的消息送到太子殿下面前,他们若不信可派人回大都城问询太子殿下!亦可称是镇国公冯亦程阻挠他们屠杀疫者,一切罪责我冯亦程一人承担!”郝管家睁大眼,他们家大哥……这是要去大都城!“是!”十名护卫应声称是。“你们十人速速去洪大夫那里拿药方,不可耽误!华阳城、秦怀城两城百姓的命,全在你们快慢之间!”十位冯家护卫不敢耽误,行礼后立即行事。“大哥!大都城不如老奴替大哥去吧!大哥’病弱之躯’不适合长途奔袭!”郝管家担心太子若是看到他们家大哥已然快要康复,大哥当初受伤回朔阳的苦心不就白费了。“郝管家放心,我心中有数!”冯亦程拍了拍腹部,“我带着洪大夫给的药……”洪大夫为了以防万一旁人会给冯亦程诊脉,做了些扰乱冯亦程脉象的药丸,让冯亦程随身带着。说着,冯亦程就走下台阶。郝管家不忍心,跟在冯亦程身侧,一边往外走一边劝:“可那个药……吃了伤身啊!”“国库吃紧,太子紧着皇帝的心愿去建九重台,大梁战事亦需要钱粮,我若不去……担心旁人劝服不了太子,也担心太子会克扣正在征战大梁将士们。”太子那个性子冯亦程是知道的,既然为了讨皇帝欢心建九重台,那么……一定不会暂停修建九重台省银子。冯亦程眉目深沉,脚下步子不停:“且,此次屠杀两城百姓是太子密令,若是他们能赶上救下华阳城和秦怀城两城百姓,我还得想好同太子的说词,再给太子的人一个机会,来为我诊脉,如此太子才能真正放心!”冯亦程侧头望着郝管家:“所以这一趟……得我自己走。”郝管家明白,冯亦程做事一向谨慎。“老奴明白了,老奴会给大哥安排好,算时间……咱们的人赶去两城,太子的人再折返回去询问太子,大哥坐马车赶回去大都城来得及。”郝管家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