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锦绣送走符若兮后,冯亦程动作缓慢将手肘支在隐囊之上,垂眸细思王秋鹭为何会去梁王府,是……想为柳若芙报仇?还是……还想扶梁王上位?但他若是想要做这两件事,又与符若兮有何干系,为何要将符若兮引至梁王府门口,让符若兮亲眼看到他入梁王府?还是李明瑞,让王秋鹭如此做?太子妃生产,太子府今日忙成一团。方老同任世杰穿戴好黑色披风带上帽兜,两人一起悄悄从太子府角门出,四下张望确定无人之后,任世杰这才扶着方老上了早早候在太子府门外的马车。两人上车落座之后,向来谨慎的方老挑起幔帘往外看了眼,侯了半盏茶的时候,这才吩咐车夫:“走吧!”任世杰坐在方老一旁,似乎有些惴惴不安:“方老,真的不同太子说一声?”今日被太子严厉训斥过的方老,脸色阴沉难看。“如今太子妃正在生产,太子无暇分身不说,你我如今没有将王江海之子攥在手里……就这么和殿下说镇国公派人救了叛贼王江海之子王秋鹭,你觉得殿下会信吗?殿下现在相信镇国公可是远超过你我,说不定殿下还会以为是我心量狭小,容不下镇国公呢!”方老眸色被马车外摇曳的灯笼映的忽明忽暗:“我现在越发肯定,当初镇国公舍命救太子……是一个局!有了这个局,太子只要怀疑镇国公,便会想起镇国公舍命救他之事,便打消疑虑!果真是……好计策啊!”任世杰抿了抿唇坐在一旁不语。此次李明瑞找上任世杰,意在合谋栽赃镇国公,任世杰看得明白。对任世杰这个大燕细作来说,晋国自然是越乱越好!大晋曾经因为有战无不胜的镇国王冯威霆在,所以列国惧怕,不敢轻易宣战。如今,大晋是因为有这位杀神镇国公在,其手段和心智比镇国王更狠辣,列国自然也是怕的。若是此次方老能够真的让晋国太子将镇国公弃之不用,甚至是……要了镇国公的命,这不管是对来日大燕夺回曾经的都城……大都,还是大燕灭晋,都只有好处。毕竟谁都不希望敌国有一个这么强悍……且还深得储君信任的战将。任世杰在太子身边这么多年,镇国公是除了方老之外唯一一个能左右太子之人,若是将来太子登基,有镇国公这样的人物在身边辅佐,大燕别说灭晋,就是收回旧都大都城都难。任世杰身为大燕之臣,自然要为大燕打算。任世杰隐隐知道他们家主子萧容衍,似乎和这位镇国公关系匪浅。但即便是如此,为了大燕,有些事任世杰也不的不做,更何况此次并非是任世杰出手,而是晋国人要自伤心肺,他不过是……顺水推舟,将此事告知了恨镇国公入骨的方老罢了。马车摇摇晃晃一直到了九川胡同入口第一户,门口挂着“杜”字灯笼的人家门口。任世杰扶着方老下了马车,吩咐车夫将马车拉远些,半个时辰之后再回来接他们,车夫应声牵着马车离开。任世杰看了眼方老,上前叩了叩门环,不多时一个满头银丝穿着青灰色裋褐,黑布履的老者前来开了门。老者如炬的目光看了眼叩门的任世杰,又看向任世杰身后的方老。“老人家您好,我们是来找李大人的。”任世杰朝着那老人家行礼后道。老者点了点头,侧身让开门口,做了一个请的姿势,任世杰看得出这老人家虽然年纪大,确实个练家子,身手想必不凡。任世杰转身先请方老,板着脸的方老拎着长衫下摆抬脚跨入了院中,就见一位白衣谋士正立在廊庑之下,含笑朝方老和任世杰长揖行礼:“我们公子等候方老和任先生多时了!”方老打量着这耗不起眼,甚至透着些寒酸气的院落,再看那株孤零零立在院中的枫树,入冬以来的几场大雪将那枫叶打得七零八落,稀疏的红叶挂在树枝上,被廊庑下幽冷昏暗的灯光映着,莫名多出几分凄清之感。那白衣谋士丝毫不介意方老眼中露出的鄙夷之色,打帘请方老和任世杰入内。李明瑞端坐在屋内的黑漆方桌前,一手握着竹简细读,一手伸着,在跟前烧得极旺的火盆上烤火,火盆上还架着个茶壶,壶水沸腾。王秋鹭就立在李明瑞身后,整个人瘦了一大圈。见方老和任世杰进来,李明瑞放下手中竹简,颔首道:“方老、任先生,请坐!”方老视线落在王秋鹭身上,撩起衣摆坐下,问李明瑞:“李大人,这位就是王江海之子王秋鹭?”“正是……”李明瑞颔首,抬眸看向王秋鹭。王秋鹭脸色难看,上前朝着方老和任世杰行礼后道:“罪人便是王秋鹭。”“带下去吧!”李明瑞对自家的白衣谋士道。那白衣谋士颔首将王秋鹭带了出去。李明瑞用帕子隔着茶壶手柄,将货路上的铜制茶壶拎起来,给方老和任世杰一人到了一杯茶,笑着问道:“王秋鹭是被镇国公的人救出来的,此事虽然镇国公做的极为隐秘不曾用镇国公府的人,但……想必方老和任先生已经细查过,证实了。”任世杰颔首:“那救了王秋鹭的人,的确是朔阳的人,也的确和朔阳冯氏宗族有脱不开的关系,方老派人前往朔阳细查,那人原是个赌徒,穷的叮当响,欠了一屁股赌债,从大都城回去后都还清了不说,还买了院子,娶了三个小妾!”“不止如此,他那位在大都城大理寺狱内当狱卒的表哥……似乎最近也发达了,多了一笔横财,竟然还买了个三进的小院子。”李明若笑着将茶杯推向方老的方向,望着方老,“李某人说得可对啊,方老?”“原来,李大人不止送信,还查过此事了。”方老面色不改。“李某自然要查,毕竟若是方老和任先生不肯帮忙,李某只能自己将人证带到太子面前了!镇国公冯亦程……断我胞弟双腿的仇,我父亲可以忍气吞声,我这个做兄长的……却不能忍下这口气,当做什么都未曾发生过的。”李明瑞连理由都找好了。“李大人是个好兄长!”任世杰适时出声捧了捧李明瑞。李明瑞笑着朝任世杰颔首:“我知道方老已经命人将朔阳那位抓到了大都城,这个狱卒……李某的人也替方老和任先生捉了,就在外面,方老和任先生一会儿尽可带走!只一点……希望任先生和方老在太子面前莫要替李明瑞说话!若是让家父知道……我违背他老人家之命在背后同镇国公作对,我怕是少不了要挨家法。”方老低笑一声:“这样的功劳,李大人不要?”李明瑞摇了摇头:“李某不过是为了出一口气,方老和任先生比李某人更需要在太子殿下面前立功,合作之事……就是要各得其利,若是劳动方老和任先生,最后好处都被李某人一个人占了,那来日再有什么合作之事,怕是方老和任先生也就不愿意再同李某人合作了吧!”李明瑞装作不知道方老对冯亦程已经恨之入骨,只将此事说成是各自取利,倒是让方老放下了戒心。“李大人倒是不贪心。”方老眉目间隐隐有了笑意。“李某人向来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