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太子并未同意,称修建九重台为晋国祈福与修渠利民一样重要,皆不可耽搁,皇帝赞赏了太子,便同意太子着手去办这件事。太子见皇帝高兴,本想同皇帝说梁王命李明瑞救反贼王秋鹭之事,想起红梅在床榻之上的那席话,不想扫皇帝的兴,便在早朝之后去了皇帝的寝宫,同皇帝说起了梁王派胁迫李明瑞救了南都叛臣王秋鹭之事,怕梁王还有二心。皇帝听完后沉默了良久,略有些混浊的眸子抬起朝着太子看去:“你说……此事你还将吕晋叫过去了?”太子忙对着皇帝叩首:“之前李明瑞诬陷镇国公,儿臣便想着让吕晋过来将此事查清楚,谁知道……后来李明瑞来了,竟然牵扯住梁王来,不过吕晋那边……儿臣已经打过招呼了,让他不要声张。”皇帝身旁沉香木案几上搁着的鎏金莲花狻猊炉燃着香,缕缕轻烟,无声袅袅。若是太子真的有心拉扯吕晋至梁王于死地,想必会在朝堂之上就将此事说出来,他在散朝后才来找他这个父皇细说此事,心里还是有他这个父皇的。皇帝望着那琉璃屏风,想起梁王跪在自己脚下哭得不成样子得模样,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经老了,心到底是软了,还是对梁王狠不下杀手。“还有左相李茂!”太子抬头看了眼盘腿坐在姜黄色软榻上,单手手肘支在隐囊上的皇帝,从袖中掏出昨日冯锦绣交给他的信件,高举过头顶,“李明瑞之所以意图陷害镇国公,是因为镇国公近日查到了几封左相李茂同二皇子的亲笔书信,此次镇国公更是亲自往大都来,但因为还未让谭老帝师和寿山公过目,不知道真假未曾上交,李明瑞知道了此事之后,想借王秋鹭之事……使父皇同儿臣降低对镇国公的信任,这也是李明瑞亲口承认的。”皇帝身边的大太监高德茂正要上前去接,皇帝却抬手制止,高德茂抱着浮尘忙退回皇帝身边。“怎么又是镇国公,他身子不好,不在朔阳好好养伤往大都城跑什么?”皇帝心里不悦,只要有冯亦程,就有让他心烦的事情发生,皇帝满脸不耐烦,“罢了,此事就到此为止,左相李茂和二皇子的事情朕知道,那信朕就不看了,就当没有发生过,好生处理了那叛贼,这件事你去处理……”“是!”太子忙对皇帝叩首,心中不禁感慨,看来父皇还是想要留梁王一命,幸亏自己未在朝堂之上将此事揭出来。“眼下最重要的就是春闱,你好生看着,可别再出乱子了!”皇帝对太子摆了摆手,“你去和镇国公说,让他安生些,少惹些事让朕心烦吧!”想起去岁登闻鼓一响,震出个科场舞弊案,弄得不得不重考,简直是闹剧。太子应声称是退出大殿时,正遇上来为皇帝送金的天师。虽然太子并不喜欢这位天师,可如今这位天师正得父皇盛宠,太子在这位天师面前到底没有拿架子,问询了几句皇帝的近况之后,才离开。今日,是会试第一日。秦朗穿好衣衫一边整理衣袖一边转身,瞧见屏风外一手抱着望哥儿,和翠碧正在检查他行礼的冯锦绣,眉目间都是暖暖的笑意。秦朗笑着走到冯锦绣的身边,将望哥儿抱在怀里,笑道:“我们小望哥儿也知道今天爹爹要去参试,所以早早起来送爹爹是不是?”小望哥儿漆黑明亮的大眼睛眨巴着,伸手要冯锦绣抱,丝毫不给秦朗面子。翠碧笑着道:“我们小少爷这是怕累着姑爷,影响姑爷提笔呢!”冯锦绣接过望哥儿,同秦朗说:“翠碧说的对,你还是别抱望哥儿了,现在这小家伙沉甸甸可有些分量呢!”“传膳吧!”冯锦绣吩咐翠玉。翠玉应声岀去传膳。今日的早膳都是冯锦绣一手置办,取得全都是好兆头,蟾宫折桂粥、金榜题名包,都是冯锦绣早起亲手做的。秦朗知道冯锦绣有心了,他也没有避开冯锦绣的陪嫁丫头,轻轻握住冯锦绣为他布菜的手,道:“此次,我一定好好考,挣个功名回来!”冯锦绣亦是握住秦朗的手,那双含笑的眸子里都是温润:“我相信相公!”秦朗用力握了握冯锦绣的手,这才开始用早膳。早在很久之前,大长公主就同秦朗透了口风,只要秦朗此次能够在二甲之内,大长公主便可以向皇帝请旨,将忠勇侯之位还给秦朗。曾经在父亲手中丢了的忠勇侯之位,秦朗此次必定要挣回来!冯亦程安坐镇国公清辉院“养伤”,消息源源不断送往清辉院,命令又从清辉院发出。朔阳郝管家、刘管事、卢平又开始忙碌起来,冯亦程要冯家管事大肆采买粮食,名义上是要给燕沃灾民送去,实际上一半都是给远在虎威岭的纪庭瑜。有了为燕沃灾民送粮食的借口,这批粮食便可以光明正大送过去,且有太子打过招呼……这一路不受阻,冯亦程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倒是在清庵之中的大长公主听闻冯亦程回了大都,将冯锦瑟和魏忠遣回了镇国公府。魏忠回来的正是时候,冯亦程还指望着魏忠再去查一查王秋鹭。他已经知道王秋鹭并未在太子面前供出他来,只是一问三不知,称不知道是谁救了他,但这也够李明瑞喝一壶的。他吩咐魏忠去查一查,吕晋将王秋鹭带回大理寺之后,王秋鹭有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魏忠什么也没有问,便领命去查。若是王秋鹭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还知道他的主子是谁,此次冯亦程便助王秋鹭重见光明,让他堂堂正正重新做回将军,让他去晋国和西凉的边塞领兵,施展他所长。冯亦程想了想转头看向正在为冯锦瑟上茶的珍明道:“珍明……你去瞧瞧沈姑娘醒了没有,若是醒了你将沈姑娘请过来,我有事吩咐他。”珍明将热茶搁在临窗小几上,笑着应声去唤沈青竹。昨日沈青竹倒下后美美睡了一夜,今儿个一早大哥在院子里练枪的时候便醒来了,后来让姑娘看着沈青竹吃过东西后,硬被大哥催回去歇着了。“长兄,我此次可以替长兄作什么?”冯锦瑟抬眸望着冯亦程。隔着氤氲的茶水热气,冯亦程伸手在脚边的铜炉上烤了烤:“你要做的就是蛰伏,不显山露水,不要让旁人注意到你的聪慧,说不定有朝一日,你便会是我冯家的奇兵。”冯锦瑟明白,冯亦程这意思就是暂时不会吩咐他做事,他身侧拳头紧了紧,抬头郑重同冯亦程道:“锦瑟觉得长兄说得有理,锦瑟听长兄的!”冯锦瑟或许是因为自小跟在冯亦程身边的缘故,早慧。沈青竹来了之后,冯亦程并未让冯锦瑟避岀去,当着冯锦瑟的面同沈青竹道:“青竹辛苦你走一趟大理寺狱,见到了李明瑞告诉他,我给他两条路,要么别再耍花招安安生生活着,要么李家九族一起上路,人多热闹路上也有个伴。”听到冯亦程说这话,沈青竹朝冯锦瑟看了眼,像是怕吓着孩子似的,却见冯锦瑟端起茶杯喝茶波澜不惊,倒是显得他大惊小怪,沈青竹应声称是,出了清辉院。牢狱之中,李明瑞盘腿坐在稻草之上,经过这漫长的一夜,李明瑞倒是想明白了,这王秋鹭……怕是早已经归顺了镇国公,所以才会在关键时候摆他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