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还未完全亮,冯亦程这里已经要启程回朔阳。太子要早朝,派了全渔亲自来镇国公府送冯亦程。将冯亦程送上马车,全渔朝着冯亦程长揖到底:“奴才知道镇国公对太子殿下的忠心,镇国公放心,太子殿下这里……全渔一定不会让旁人挑拨了太子殿下与镇国公的情义!”冯亦程挑着幔帘,望着面容清秀目光清澈的全渔,笑着对全渔颔首:“有劳全渔公公了。”“这是奴才应当做的!”全渔向后退了一步,再拜,“恭送镇国公!”在全渔心里,冯亦程是英雄,且是胜过世间许多男儿的真英雄,他不愿意看到这样的英雄被奸人所害,失去了太子殿下的信任。“长兄,一路小心!”冯锦绣眼眶泛红。“长兄放心,我会照顾好祖母的!”冯锦瑟也道。冯亦程点了点头,放下幔帐。“启程……”带头的冯家护卫一声高呼,车队缓缓动了起来,随行护卫步履整肃。二月十八,一路缓行的车队终于到了崆峒山附近,冯亦程命人送信回朔阳,告知母亲明日约莫午时会到朔阳城,今夜要在崆峒山这里歇息一晚。这驿馆入夜之后,寂静无声,只有夜空中一轮皎皎明月,铺了满地银霜。冯亦程坐于灯下,细看大梁舆图,猜测冯锦稚与刘宏如今带兵打到了哪里,突然听得屋顶之上传来极为细微脚点瓦片的声音。冯亦程抬头朝屋顶望去,视线寻声挪着。“布谷……布谷……”护在周围的冯家暗卫传信,有来客。冯亦程手下动作迅速收了舆图,将灯罩内的烛火吹灭,灭灯为讯告诉暗卫他已知晓。又顺手抽出藏在靴筒里的短柄刀,轻脚藏身窗棂之后,眸色沉静,用短刀锋利的尖刃将窗棂缓缓推开一条缝隙,静静望着窗外被清辉映亮的木板长廊。来者似乎有两三人,动作轻巧勾住屋檐,一跃落在了长廊之上,脚步声越来越进,木地板发出极为轻微的咯吱声,冯亦程背靠墙壁,手中握紧了短刀。冯家暗卫和护卫并非不知道有人闯入,不过是按照旧例,通知众人之后,等待瓮中捉鳖,拿活的,才好询问到底是谁派来的人……派这些人来做什么。此时刚刚躺下的冯家护卫都已经起身,抄刀悄悄潜伏在了各个逃生要口。来者只有三人,极为小心蹲下身,两人隐在窗棂下,一人躲在廊下的朱漆红柱后,冯亦程望着木板长廊里被拉长的影子,带头那个做着手势比划。三人,冯亦程没有放在心上,合了匕首。听到声音,窗下的刺客顿时浑身紧绷,忙抬手示意,屏息听着屋内动静,察觉屋内的人似乎要出来,且已经走到门口……三名刺客手按在腰间佩剑之上,如鹰隼的目光紧紧盯着不远处的门。雕花木门被拉开,一身霜色劲装的冯亦程跨出房门,转身朝躲在窗下和朱漆红柱之后的刺客看去,目光幽沉冷肃。躲在朱漆红柱之后的刺客反应极快,见冯亦程出来,二话没说,拔剑冲往冯亦程的方向。月光下泛着寒光的利刃,如夜中闪电极快,却在还未靠近冯亦程之时,便被一把更快的剑劫住。那暗卫视死如归,扬袖……一道带着绿光的暗器朝着冯亦程极扑而去,自己却心口被冯家护卫刺了一个对穿。可那刺客万万没有料到,看似弱不经风,传言只剩半条命的冯亦程脚下移动,竟然轻轻松松侧身躲过了他的暗器。另外两个刺客见状拔剑而起,朝着那陡然出现的冯家暗卫袭去,却不了一时间杀声震天,冯家护卫从四面八方涌出来,有的甚至只着中衣,都在誓死护卫冯亦程。被一剑穿胸的刺客还未反应过来,寒芒扫过他的颈脖,顿时血雾喷溅。他双眼死死瞪着冯亦程,濒死的五官扭曲,他到死都没有明白,传闻中弱不禁风随时会毙命的镇国公冯亦程怎么能躲过他的暗器?!难道他们三人之中出了叛徒?!镇国公早有防备……不等那刺客想明白,便已经气绝。冯家护卫纷纷护在冯亦程身边,将冯亦程护在最中间,向后退了疾步。冯亦程眸色沉着,神色毫无波澜。四位冯家暗卫与那两个刺客交锋,银光交错,金戈碰撞,招招杀伐凶狠,那两个刺客看来是殊死一搏,就没有想着活着离开。冯亦程神色沉着立在一旁,观那两个刺客的步伐招数,心中已然隐约有了数……知道这三个刺客恐怕是南都闲王豢养的死士,只不过如今南都闲王和柳若芙已死,他们这是听从谁的命令来杀他。突然,冯亦程耳朵一动,侧头朝着对面那雕兽的青瓦檐顶望去,只见硕大明月之下,一身姿挺拔的男子剪影立于檐顶,搭弓拉箭瞄准了这个方位,已经放箭……箭矢破空而来,电光火石的一瞬,便穿透了其中一个刺客的膝弯,那举剑的刺客膝盖吃痛狼狈跌跪地上,转瞬便被冯府暗卫拿下。冯家护卫反应极为迅速,不管来者是敌是友,立时先将冯亦程护住,迅速向后撤。就在另一个刺客晃神的一瞬,被不知道从哪里杀出来的月拾一剑穿透腹部,拔剑便是鲜血飞溅。负手而立的冯亦程朝着远处立在瓦檐之上的身影望去,错愕之后,唇角露出浅浅笑意,见那人一跃而下眉目间笑意更深。时隔几月,如今大燕和魏国之战愈演愈烈,他没有想到会在这个地方碰上萧容衍。冯家暗卫瞅着月拾,意料之外的却见冯家暗卫没有对月拾举剑,月拾还以为自己恐怕得先接几招解释,谁料冯家暗卫根本就没有搭理月拾,只一脚踢在那刺客的脸上,刺客藏毒的牙齿瞬间被打落,跌落老远。冯家暗卫收剑,拎着那刺客疾步走到冯亦程面前,抱拳:“大哥,只活捉一个!”冯亦程收回视线,见月拾也收了剑疾步走至冯亦程面前:“月拾见过大哥!”冯亦程对月拾颔首:“起来吧!”听冯亦程这么说,冯家护卫才放下对月拾的戒备心,纷纷收了剑,从冯亦程身前挪开。“你和你们家主子怎么突然出现在了这里?”冯亦程眉目间有极淡的笑意。月拾起身,笑着道:“主子要去大都城,先去了一趟朔阳,才知道大哥已经去大都城了,今日算是赶巧……”冯亦程点头,视线又落在那被活捉的死士身上:“是南都闲王的人?”那死士似乎颇为意外,但被冯亦程活捉了也不否认,毕竟主子都已经没没了,他们这些死士便是无根蜉蝣罢了。“正是!”那死士抬头,用恶狠狠的目光瞪着冯亦程。冯家护卫用剑柄狠狠砸在那死士脸上:“眼睛不想要了!”冯亦程抬手,示意冯家护卫不必如此:“闲王和柳若芙已经都死了,你是受谁之命来的?”那死士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抬头冷笑望着冯亦程:“我是柳家的死士,闲王和我们郡主都是因你而死,我自是来报仇的!”冯亦程点了点头:“是个忠心的。”“要杀就杀!不必再废话!”那死士道。“好!”冯亦程颔首,他理解死士的重用,死士应当是死在主子前面的,主子死了他们也不能独活,“你是忠仆,我必定会给你一个痛快,还有什么遗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