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欲自我了断。”那死士道。“可以。”冯亦程转头吩咐身旁护卫,“剑给他……”冯家护卫拔剑,双手将剑递给那死士。被押着单膝跪地的死士甩开按住他的冯家护卫接过剑,高声道:“主子,小主子!属下来了!”说完,那死士举剑,竟一跃而起直直朝着冯亦程袭去,可不等靠近冯亦程……寒光闪过,那死士的头颅便滚落地上。喷溅的血雾在这般皎洁的清辉之下,竟是那般摄人心魄。冯家护卫干净利落收箭,立于冯亦程身旁。“将这三人,葬在柳若芙身边吧!”冯亦程道。闲王的尸身自然是没有落得好下场,可柳若芙……却是被吕晋之女吕宝华偷偷葬在了郊外,冯锦绣得知此事时吩咐暗卫护着吕宝华行事。毕竟这个世界上,拜高踩低,锦上添花的人多,吕宝华这种重情重义之人少,冯锦绣愿意助吕宝华一臂之力,后来……冯锦绣在信上将此事告知冯亦程,冯亦程知道后也沉默了良久。柳若芙身为南都郡主被人追捧,万千宠爱于一身,多少人都对外称是柳若芙的挚友,可死后……却只有吕宝华敢偷偷替柳若芙收尸,冯亦程敬佩吕宝华。冯家护卫将尸身拖走之后,萧容衍已经正儿八经从楼下上来。他远远朝着冯亦程长揖一礼,立在远处对冯亦程浅浅笑着。数月未见,萧容衍的轮廓似乎有刚毅鲜明了不少,尽管装扮上还是那副温润君子的模样,可骨子里的杀伐果决,渐有藏不住的势头,眉目间其与生俱来的威势感渐露。冯家暗卫陆陆续续离开,可见月拾还极没有眼力价的杵在这里,冯家暗卫打量了一眼月拾,道:“你还杵在这里干什么?走啊……”月拾连忙点头,跟着冯家暗卫一同离开。门口是还未打扫的鲜血,冯亦程应邀拿了件披风,随萧容衍在驿馆外走走。“如今晋国与大梁交战,大燕攻魏气势正盛,南戎欲吞下北戎,西凉如今也不安分,我以为你应当人在西凉,或在大魏周旋。”冯亦程随萧容衍沿着驿馆后的小路幽静缓步而行。“原是在两国之间周旋的,只是魏西怀王知我同晋国太子交好,故而此次是受大魏西怀王所托,带魏使前来面见太子,我本是要去朔阳见你,便与魏使中途分两路而行,算起来如今魏使……应当已经快要到大都城了。”萧容衍唇角带笑,手里提着一盏黄澄澄的羊皮灯笼,“大魏原本是想拉大梁壮胆,同窥大燕,可半道上大梁和晋国打了起来分身乏术!大魏便想请西凉,然……西凉权衡国力之后决定出兵助北戎,如今大魏被打得连连后退,只得遣使前来向晋国求援。”“如今晋国陷入大梁之战,华阳、秦怀两城瘟疫还未完全驱除,晋国这月就要开始筹备修广河渠之事,再加上皇帝要修九重台,九重台工程浩大,堪比修建皇宫。”冯亦程提起这个,语气凉薄,“如今晋国一直在招兵,修建九重台除了调了军队过去之外,还在征召百姓,就在华阳、秦怀二城大疫之时,皇帝操心的还是他的九重台是否能继续建。”萧容衍听到这话,沉默了片刻,问:“为君者不仁,有能者自可取而代之。”他脚下步子突然停下,转头望着冯亦程,“你打算何时取而代之?”幽静的鹅卵石小道,一团橙黄暖色将前路映亮,在这皎月清辉之中,格外醒目。萧容衍从不怀疑冯亦程格局才能不能堪当大任,在萧容衍心里冯亦程是可以乱世争雄的英豪。冯亦程幽邃沉静的眸子亦是望着萧容衍,莹润如玉的白净肌肤,在这清冷月光之下泛着珍珠般细腻的色泽,当真是清艳至极,让天地为之失色。“只待时机。”冯亦程并未瞒着萧容衍,眸色之坚韧镇定,超乎寻常。仿佛他们谈论的并非是日月换新天之事,而是如吃饭喝水一般再寻常不过的平常事。该安排下去的冯亦程都已经安排了下去,军队他有!此次春闱之后官员调派,悄悄往粮仓、粮道换上自己人,此事经手太子一切都好说。冯亦程剩下要做的,便是……静待时机四个字。月华如水,将竹林间的鹅卵石小路照得白亮,风过竹影摇曳,发出沙沙细响。萧容衍手中灯盏跟着摇曳,火光明灭。皓月从遮蔽它的青白云翳中缓缓挪出,清辉遍地,月色皎穿透斑驳竹影如丝如帶。还未至惊蛰,竟已有察觉春意的萤火虫缓缓飞出,带着明明灭灭的幽光,寻灯跌跌撞撞朝萧容衍手中拎着明羊皮灯笼缓慢飞来。“汪汪……汪……”竹林远处突然传来犬吠声,在这万籁寂静竹影幢幢幽径显得格外清晰。“旺财你快回来!我爹说了……再让他发现你晚上不看家岀去追兔子,就要把你炖了!”一小童呼唤家犬的清脆嗓音远远传来,只听那刚才追兔的黄犬听到小主人的呼唤,立在月光之下,盯着那冲进竹林之中的野兔,回头看了眼,最终还是依依不舍的舔了舔鼻子,调头朝着自己家里方向快步跑去。两个主子都不在,月拾被冯家暗卫请到客房之中,喝茶剥花生吃,当值时不能饮酒这是冯家的规矩。月拾同冯大哥身边这些暗卫坐在一起,心里多少有些不自在。每一次他们家主子要去见冯大哥之时,都是月拾将这些暗卫引开的,月拾生怕被这些暗卫认出来。月拾坐在亮着烛火的八仙桌前连脊背都不敢挺直,生怕被看出破绽。冯家那位年纪看起来比月拾稍大两三岁的暗卫,见月拾端着茶杯,用杯盖压着茶叶,以十分别扭的姿势弯腰喝茶,眉头一紧,拨开花生,搓掉上面的花生红衣道:“你腰受伤了?”月拾手中端着茶杯,摇头,规规矩矩回答:“未曾。”“没受伤那你总是猫着腰做甚?”冯家暗卫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你引着我们到处兜圈子的时候,身形可不是这般畏畏缩缩的样子。”“噗……”月拾刚喝的一口茶喷了出来,睁大了眼看向那冯家暗卫。那冯家暗卫十分嫌弃递了个帕子给月拾,其他冯家暗卫也都是十分嫌弃瞅着月拾。“对不住啊!”月拾忙用帕子擦了擦嘴,忙道,“都是我家主子的命令,我也是迫于无奈,并非故意要引着你们到处兜圈子,对不住!”“你看这小崽子这一脸愧疚的模样!”冯家暗卫突然笑出声来,“你该不会真的以为你武功高到……凭你一人之力就能带着我们兄弟几个在城里瞎逛吧?我们兄弟几个出身冯家军,可不是草包!若非奉命能由得你在我们冯府来去自如?”“你轻功是好……但我们也得防着调虎离山不是。”又有冯家暗卫说。月拾一心还以为自己武功挺好的,甚至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所以才能带着冯家暗卫到处兜圈子,闹了半天人家是奉命跟着他一起兜圈子。“这是冯大哥的意思?”“头一次,你引开了他们俩,可我还在,不过你家主子轻功是好,等我发现时你家主子人已经到了我们家大哥窗前,我瞧着我们家大哥没有动手的意思,最后还是让春桃姑娘将人送出去,我也认出他是冯家的恩人,便没有阻拦你家主子离去!”那暗卫又剥开花生,搓开花生红衣丢进嘴里,“后来嘛,自然是我们大哥交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