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落衡准备回家。寒冬腊月的风冷的有些侵骨。大雪纷飞,北风呼啸,骊山内枯枝满地,山中一片凄凉萧瑟,而在远处的山林中,隐隐还传来几声凄厉的嚎叫,似狼似狐,夹杂在冷风中,让人不由胆寒。外人遇到这幅场景,早就吓得不敢进山了。但秦落衡却毫无惧色。他紧了紧衣裳,确定了回家的路线,大步的朝山林深处走去,但走了不到数百步,他就停下了脚步。“嗯?那边?”秦落衡定睛望去。只见在皑皑白雪中,横卧着一具躯体。他下意识走近,赫然发现,雪地上竟伏着一位少女。少女年岁不大,身形略显娇弱。只是在这苦寒天气里,她穿的衣裳实在过于单薄了,现在整个人已经昏迷过去,身子更是无知觉的颤抖,脸颊还诡异的浮现了一抹红晕,好似身躯和意识已经分离了。秦落衡心中一惊。他知道这少女正在经历什么了。失温!!!这是后世的解释。即人体热量的流失大于热量的供给,人体热量的供应不足,会直接造成人体心肺功能衰竭,最后使人死亡。这少女衣裳单薄,又长期处于极寒,整个人已冻晕过去,若是他前面路过没有发现,这少女恐怕会直接冻死在野外,成为山中野兽的口粮。秦落衡也顾不得什么授受不亲,连忙将自己衣裳脱下,裹在少女身上,而后将少女抱在了怀中。入怀。秦落衡就眉头一蹙。冷。少女的体温已明显低于人体正常体温。她的手脚更是在不自主的抖动,整个人已经有些神志不清,只是少女的手中还紧紧抓着几根枯黄的草叶。秦落衡不敢有任何耽搁,连忙快步朝居所跑去。他不敢拖延。失温是一种很恐怖的情况,稍微救助不及时,就会殒命,现在少女失温的症状还不算严重,若是到了重症,精神彻底失常,甚至主动脱衣服,那才是真的危险了。秦落衡速度很快。原本半个多时辰的路程,他这次仅花了三刻钟就跑完了,只是他也是被累的够呛。回到家。他也不敢多喘息。连忙将少女抱到了**,用厚重的被褥包裹着,而后去后厨烧了点温水,在里面放了点蜂蜜和盐巴,准备弄点盐糖水。一番手忙脚乱的操作,秦落衡端着盐糖水去了卧房。少女的身子依旧很冷。身子更是蜷缩成了一圈,牙齿不住的打颤,脸色已经微微发白。秦落衡扳开她的嘴。随即怔住了。只见少女的嘴中含着几片枯叶,上面还残留着一些唾液,只是这些原本应该进肚的枯叶,却并没有真的被吞入肚中。秦落衡长叹一声。“唉。”“这该死的世道!”他隐隐猜到了少女的遭遇。从对方的穿戴,还是能看出,少女的家境并不差,但关中大索,咸阳封禁,所谓的家境都只是空谈。城中缺粮!!!一分钱难倒英雄汉,一把米更是能让无数人折腰。大秦其实男女很平等。但那只限在太平年份,一旦陷入动**,生存成为第一要务之后,女性因为身体的差异,自然而然的就会成为牺牲品。这次咸阳封禁就显得尤为突出。为了节省粮食,也为了保住家族延续,很多家庭的老人和女子都会成为牺牲品,他们会被家中要求少餐少食,有的还会被强制节食,更有甚者,还会被直接当成货物贩卖,为的只是那几口救命的口粮。他这次外出。对这残忍的世道有了很深刻的了解。人命有时真的一文不值。眼前这少女,显然就成了其中的牺牲品,看她这一脸菜色,恐怕这段时间没少忍饥挨饿。秦落衡摇摇头。他伸手,将少女嘴中的枯叶清理干净,随后将兑好的盐糖水喂进少女嘴中,在有了一定食物补充之后,少女的气息渐渐恢复了正常,脸上也多了一抹红润,只是人依旧还在沉睡。秦落衡将少女被子盖好,转身去了书房。不多时。书房中响起了读书声。“唯之与阿,相去几何?美之与恶,相去若何?人之所畏,不可不畏。荒兮,其未央哉!”......是夜。华聿停下了笔。近日来连续高强度的办案,即便以他这而立之龄,正值壮年的体魄,也是隐隐有些吃不消,眼中不由露出了几分疲态。好在衙内案件已审理了大半。他后面可以稍作调息。他将写好的封诊式放在案上,又仔细的核查了一遍今日审理的案件,确定各案判罚都没有出现问题,也没有漏过其中任何细节,这才把心神放松下来。在将各类案件卷宗整理好后,华聿起身朝衙外走去。走出狱衙。他并没有急着回家,而是沿着道路,重新去到了他跟秦落衡打照面的地方,他停在原地,脑海不断回想着。“这人究竟是谁?”“为什么会给我一种熟悉之感?”“我究竟是在哪里见过此人,为什么我一时想不起来了?”华聿皱眉深思。就在他心神略显急躁之时,脑海突然浮现了一道人影。他猛的抬起头,眼中满是惊骇。“不可能!”“怎么会是他?”“他不是十年前死了吗?”“当时还是始皇亲自宣布的死讯,怎么可能还活着?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一定是看错了。”“一定是我看错了!”“但......”“有没有可能他真的没死?!”华聿的思绪很乱。他被自己的大胆想法吓住了。华聿深吸口气,不敢继续多想,转头朝外面走去,他走的很急速,脸上还挂着惊容。穿过几条街巷,他回到了自家府邸。华府!!!府在古代并不是谁都能用的。‘《周礼·天官大宰》:百官所居曰府。’而在大秦目前只有丞相和宗室重臣的住宅能被称为‘府’,除此之外,只有爵位极高,被始皇特许的家族才能挂‘府’,至于其他官员,他们的住宅一律只能称之为‘宅’。府在这时。就是地位和身份的崇高象征!字面意义的位极人臣!一进入府邸,华聿就急声朝屋内喊道:“阿翁,阿翁,你知道我今天在咸阳看到谁了吗?我看到了斯年!”“他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