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落衡快步走了回去,兴奋道:“我知道怎么缩小范围了。”“什么办法?”奋急忙问道。“天色。”秦落衡道。“天色?这有什么问题吗?”奋抬起头望着天,眼中满是不解。秦落衡很认真道:“有。”“而且有很大问题。”“你们还记得告官书上的内容吗?”“上面记录了天色。”奋回忆了一下,点了点头道:“的确有这个记录,犯罪人抢劫的时候,天色也是黑的,但这没什么用吧?”秦落衡摇头。“不。”“此天色非彼天色。”“都是黑天,有什么不同?”奋越发困惑了。秦落衡道:“犯罪人抢劫那天的天色之所以是黑的,是因为那天下着大雨,乌云密布,所以才是黑天,但那个时辰真的是晚上吗?”“并不是!”“你们还记得受害者的自述吗?”“她是从咸阳回来的,她返程的大致时间是日中(午时),就算路上下着大雨,这不到五公里的路程,她就算边走边停也不可能走上两三个时辰,何况还带着巨款,她根本不敢逗留。”“所以......”“她就算再慢,日失(未时)也该到乡里了。”“这就是我们缩小范围的关键所在。”闻言。奋神色更加困惑了。他完全没明白秦落衡在说什么。就算受害者日失时分回到了乡里,但这跟他们破案有什么关系?又怎么就可以缩小范围了?他不明白。阆听完,若有所思。他听明白了。阆道:“我知道秦兄在说什么了。”“奋你从小到大都生活在咸阳,几乎没有去过乡、里,所以对地方的情况不清楚,乡、里的人基本四季都在劳作。”“现在是四月(1月),即孟春之月。”“在地方,孟春时节是要修理封疆、田间沟洫(xu)的,即便天气这么冷,他们依旧还是要早出晚归的。”“这也意味着。”“日失时分,黔首基本不会出现在街上,他们只可能在田地里,而且至少是下市时分(申时)才会回来。”“尤其那天还下大雨,他们更加不可能回来。”“现在是四月末,五月则是仲春之月,按《田律》:仲春之月不能‘竭川泽’,即田地五月是不能从河里取水的,因为要保护河水的自然生态。”“而这场雨来的就很关键了。”“黔首都忙着在田地里加高‘封’、‘埒’以存更多的水,好为接下来的播种做准备,那天的雨水很大,他们也担心自家的‘封’、‘埒’会被雨水冲毁,因而根本没有作案时间。”“何况受害者具体回来的时间不定。”“他们哪有时间盯着?”“所以那天去田地的黔首基本可以排除。”“那么就只有两种可能了。”“一种是犯罪人从咸阳一路尾随到了旬乡。”“但我觉得这种可能性不大。”“路上有这么多作案时间,他没道理非要等到了旬乡才下手,而且他跟了一路,根本不知道乡口的情况,不了解情况,哪敢这么冒失出手?”“那另一种就很简单直白了。”“对方是整日将阳亡的人!”将阳亡即整日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相当于后世的街溜子。秦朝这种人是会被惩罚的。但将阳亡的惩罚力度,相对邦亡、阑亡而言,无疑是最轻的,因而每个乡、里多少还是会有。阆继续道:“结合秦兄前面推出来的身高,再结合对方整日将阳亡,那我们搜寻的范围可就小太多了。”奋也兴奋道:“那我们现在只需要找到旬乡,身高在六尺九到七尺,整日将阳亡的人就行了?”秦落衡脸上没多少喜色。他想到了一个问题。证据呢?他们就算把人抓住了,甚至认定对方就是那个犯罪之人,但想破案,光凭推理是不够的,还必须找到对方犯罪的证据。要断案。必须要有证据!他们现在就缺少定罪的证据!秦落衡摇头道:“不够。”“我们掌握的信息不够。”“现在我们的一切都是靠的推理,对方完全可以死不认罪,我们现在缺少盖棺定论的证据。”“但这个证据该怎么找呢?”“而且......”“什么证据能让对方辩无可辩,当场认罪呢?”阆和奋也沉默下来。良久。阆试探道:“那一千九百八十钱?”“但对方既然都抢了,而且也知道受害者报了官,这段时间一定会格外的小心谨慎,我们根本没可能找到,何况现在我们连对方是谁都没确定,就这么盲目的去找,无异于是大海捞针。”“我看......”“还是先确定罪犯是谁吧。”“然后把他传讯到狱衙,到时候我们再一审,没准对方心一慌,自己就说漏嘴了。”秦落衡点头道:“暂时也只能这样了。”三人在附近搜了搜,确定再也没有什么发现,也是准备离开了,阆和奋走的是回咸阳的方向,走着走着,他们就感觉眼前的路越来越黑了,回头一看,却见秦落衡举着木柴走向了另一个方向。两人面露异色。秦落衡道:“愣着干嘛?走吧,去乡亭。”大秦每隔几公里就会设一个亭。这些亭,除了是作为基层的治所,同时还兼作来往公事吏员的驿站,也还担负着传邮文书的职事。旬乡作为一个大的乡。自然设有乡亭。见状。阆和奋一愣。随即,他们就见到了秦落衡手中挥动的‘符’,两人对视一眼,眼中露出一抹异色,连忙追了上去。走近。阆好奇问道:“秦兄,你这‘符’是那来的?”秦落衡道:“你们回家后,我遇到了华狱掾,这符是他帮我们弄到的。”“我们破案的时间只有一天,咸阳到旬乡的路程其实并不远,但把时间耗费在来回的路程上,实在是有点奢侈了。”“我们也耗不起。”阆和奋深以为然的点点头。三人去到旬乡的乡亭,在出示了各自的验传后,也是得以借着这枚‘符’入住进了亭舍。在喝了一碗热汤之后,三人直接和衣而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