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辛亥日,诸事大吉。天气不错,明媚的太阳持续了一整天,直到黄昏时分,太阳才不舍的向西边落下,王府众人则去到了供奉祖先的院子。不一会。王离就带着妹妹王淑茹来了。王贲依旧没有清醒,长兄如父,王离作为王贲长子,这次的婚事自然要代父操办。王淑汝慢慢走着。她身穿一身庄重肃穆的礼服。玄衣纁裳。上衣为微微发红的黑色,象征着天,下裳为偏黄的红色,象征着地,天地玄黄也是因此得来。王府的人开始祭祀祖先,上贡品、焚香、叩首、念祭文、烧简、忙活了一阵后,庙堂也笼罩在烟雾缭绕之中。没有所谓的凤冠霞帔,也没有所谓的红盖头,王淑汝就这么站在人群前面,静静的看着庄严肃穆的场面,眼眶早已湿红。四周的王氏族人一脸喜色。在祭祀完祖先之后,也是在庙堂有说有笑。空气中弥散着贡品的香气,以及焚香的气味,让人不禁感觉还停留在祭祀的氛围。秦朝也讲究明媒正娶的昏礼。这个‘昏’非是指男女一起发‘昏’,而是指礼仪举行的时刻为----黄昏,秦朝的人偏好阴阳,黄昏之时,为日月交替之时,暗合阴阳交融之意,极具内涵也极具意境。昏礼的流程为‘六礼’。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纳采即为男方遣媒人去女方求婚,女方家中同意后,让媒人送上大雁作为见面礼,大雁在古时象征着对配偶忠诚,从一而终。问名即由媒人去询问女子的名字、生辰等。纳吉,知道双方名字生辰,用龟甲来占卜这场婚姻的未来,结果为吉,双方就算正式订婚。纳征,相当于后世的送彩礼,象征意义大于经济价值,以往士大夫家庭,只需要送三匹布帛、两匹纁帛,再用彩丝束在一起,这也是彩礼的由来。请期,男方决定成婚吉日,通知女方家庭,征得同意。亲迎,未婚夫驾着马车去迎娶。王离面色肃然。他神色复杂的看着,眼中颇为不舍。过了不知多久。外面隐隐听到了马车辚辚声。人群当即安静。落日的余晖落到了胡亥身上。胡亥束发戴冠,同样穿着‘玄衣纁裳’,他本就面相英俊,皮肤也很白净,穿着宽大礼服,整个人英气不少。王氏不少人都眼前一亮。胡亥面色肃静。显然事先有人告诉过他。王离微微额首,站到了祖宗庙堂旁边,这时胡亥也跟着行礼。行的是大礼。只见胡亥先跪到地上,双腿向后面分开,然后双手按在一起,掌心向内,随着双手向下拜,头也缓缓向地面叩首。最终。他的手按在了膝盖前的地面上,头也触到了手背。如此慢慢的叩拜了两次。一旁有个王氏的老人,在旁边长声念道:“拜......再拜稽首,礼成!”在庄重的行完大礼之后,王离伸手道:“公子请起。”胡亥起身,满眼喜色。他口中无话,目光尽数落到了一旁的少女身上。少女的年岁并不大,约莫十五六岁,但已经初露身形,柔韧美妙的纤腰,亭亭玉立的身段,外面那层黑色又有点透红的柔软深衣,无一不让胡亥心生涟漪。一时间。胡亥竟看的痴了。直到王离的一声唤,胡亥才惊醒过来,羞红着脸朝众人行礼。王氏族人轻笑着,并没有怪罪,在一番行礼之后,胡亥也是带着王淑汝出了王府。府外停着几乘马车。胡亥深吸口气,他自然知道昏礼的规矩,他要驾着马车在原地转上三圈,随后才能把马车交还给车夫。以胡亥的身份,其实不用做这些。但为了表示对王府的尊敬,胡亥这几天也是下了功夫,真去学了驾马,出去后,也是直接上了马车,驾着马转了三圈,随后把王淑汝请了上去。当然,把王淑汝接上来后,他自己则去了另一辆马车,引领着王淑汝踏上了归程。在这时代,人们普遍认为,婆家才是女方真正的家,嫁过去自然是回家,所以女子出嫁被称为‘归’。随着几道车马辚辚声,亲迎的车队就驶离了王府,驶向了皇宫。见状,王离轻唤道:“小妹......”王平安慰道:“小妹大喜之日,兄长何必感伤?”“方才胡亥公子的举动,兄长当也看到了,已经十分有诚意了,胡亥公子近段时间为迎娶小妹是花了心思的,想必日后也不会亏待小妹。”王离摇头道:“终究只是暂时的。”“阿翁在昏迷之前,特意叮嘱过我,让我们王氏不要参与储君之争,眼下小妹嫁给了胡亥公子,日后如何就由不得我们了,若是我们王氏势微,小妹还能被这么尊重?”“眼下我们跟十公子已是姻亲,就算日后想撇清干系,恐怕朝中上下也无人会相信。”“我不担心其他,只是担心小妹。”“她太小了。”“以往在家中备受疼爱,若是去到皇宫,受人欺负,被人冷落,没有我们在身边,她一个人怎么受得了?”“唉。”王平也沉默了,隔了一会,才开口道:“小妹毕竟是嫁给的胡亥公子,宫中应该无人敢欺负,何况这是陛下的旨意,眼下我王氏受难,当用一些喜事来冲冲喜,兄长也莫要过于担心。”“我看胡亥公子不像是负心人。”王离长叹一声,就这么站在门口,望着早已不知踪迹的马车。另一边。奋的家中。秦落衡和阆受邀到场。这时代的婚礼很简朴宁静。没有挑盖头,没有嘈杂的婚宴,也没有三俗的闹洞房,甚至连后世家喻户晓的‘一拜天地二拜高堂’的礼仪都没有。就相熟的人简单吃顿饭。阆站在门口走来走去,神色紧张的模样,仿佛是自己在娶妻,嘴里还念念有词。“都过去这么久了,这马车怎么还没回来。”“这‘归途’也太长了吧?”秦落衡轻笑一声,“你不是已经娶妻了吗?怎么?还对这一套流程不熟悉?”阆撇嘴道:“这有什么熟悉不熟悉的。”“我也就结了一次。”“那时候十四五岁啥都不知,迷迷糊糊的驾着借来的马车去了,当时接我妻的时候,紧张死了,低着头,压根不敢抬头看,我那外姑把我妻的手伸过来时,我差点没敢伸手。”“真是羞死个人!”阆嘴上说着,眼中满是感慨。秦落衡笑了笑。他没有结过婚,但以往参见过不少婚礼,只是像今天这般安静的婚礼,属实是头一次,他感觉有点怪,后世的婚礼都无比热闹,甚至还闹出了不少闹剧,这时代的婚礼却无比宁静,就是两户人的事。若非这次自己跟阆帮忙撮合,他们两人还不一定能参加。秦落衡其实也能理解。多个人就要多双筷子,现在生产能力低下,大多数人都食不饱穿不暖,那有多余的粮食请其他人吃?家中能挤一挤租两辆马车,请一个车夫,买个匏瓜,买点昏肉就已经算家境殷实了。至于请亲朋好友,那只有豪强世族才行。黄昏时分,红霞满天。两辆马车缓缓驶入了街巷,四周不时有孩童垫着脚尖,好奇的打量着这两辆马车,而在另一辆马车上,奋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笑容,虽然他的妻不在自己这辆马车上。不多时。马车停在了门外。奋直接从马车上跳下,去到了另一辆马车旁,轻声的唤了一声对方的名字,随后似乎想到了什么,连忙改口道:“妻,到家了。”缓缓的,马车上下来一道倩影,不过她全程用扇子遮着脸,并不能让外人看清模样,身材确也不错。阆在门口挤眉弄眼。奋满脸笑意,但脸上还装作很肃然,牵着自己的妻进到了屋中,不过两人并没去见父母,而是径直回了新房。奋的父母并没有现身。明天奋和妻才会去给他们行礼。对于这个做法,秦落衡认为很人性化,洞房之夜,没有那么多不相干的人在面前磨叽吵闹,这才合理,不然像后世一般把人折腾个半死,灌的酩酊大醉,这还怎么洞房?阆和秦落衡坐在大厅。阆笑眯眯道:“秦兄你可别多想。”“昏礼还没结束,两人等会要‘同牢合卺(jin)’,你说我们两个辛辛苦苦的跑上跑下,结果就吃了一点便食,奋这小子就去接了一个人,回来是又吃肉又喝酒。”随即他看向秦落衡,挑眉道:“秦兄,你准备什么时候把那三个淑女娶回来?不得不说,秦兄就是厉害,不仅能力强,在招女人方面也是一等一。”“阆我真是羡慕。”秦落衡一愣,苦笑道:“你就别说笑了,那三名淑女,家境富裕,哪是我能高攀的起的?就算我真娶妻,也只会娶一个。”“三个......”秦落衡也有点佩服阆的想法。阆撇了撇嘴。笑道:“我没说错,就是三个。”“你是不是知道那三名淑女的名字?”秦落衡迟疑的点点头。“那不就得了,那三名淑女要是不喜欢你,怎么可能会把名字告诉你?”阆道:“现在虽然民风开放,但女生名字不能随便告人,未成家之前,只能告诉姓氏,若是告诉了全名......”“你懂的。”阆朝秦落衡挤了挤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