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时分。秦落衡踏着夜色,去到了华府。在听闻秦落衡到来后,华阜连忙带着华府众人去府外迎接。见状。秦落衡额首道:“不请自来,还希望华右庶长、华御史不要见怪。”华阜笑道:“十公子能屈尊前来,华府可谓蓬荜生辉,臣等岂敢怪罪?”“十公子里请。”秦落衡点点头,跟着华阜进到了华府内。入席。秦落衡直接了当道:“华右庶长,我这几日做的事,想比右庶长定有所耳闻,我此次前来,便是为了此事。”华阜跟华寄对视一眼,眼神都异常平静。显然是早就猜到了。华阜道:“十公子,你给各大氏族发送书函之事,我的确有所耳闻,只是十公子此行又是所为何事?臣确实不敢妄加揣测。”秦落衡笑道:“右庶长说笑了。”“我在咸阳行走的时间很短,对关中氏族更是知之甚少。”“这次广发书函,本欲只想招揽一下微末官吏,去尚书司任职,但小子实在没有想到,关中氏族如此热情,竟举荐如云,一时有些惊惶,恐误了关中氏族的好心,又担心自己粗心大意,遗漏了有才之人,便想请右庶长给些意见。”“还请右庶长务必不要推辞。”秦落衡声音恳切。说完从袖口取出一份竹简,只见上面写满密密麻麻人名。华阜心神一凝。拱手道:“臣其敢不从命?”华阜伸手,接过这份竹简,看了几眼,心中已有了定计,沉声道:“这份竹简上的名册,大多出自关中氏族,我的确帮得上忙。”华寄看了几眼两人。低声道:“十公子,为何你突然有此一举?”他眼中充满了疑惑之色。秦落衡身份刚恢复,按理该韬光养晦,以减少不必要的麻烦,等到身份渐渐为世人所熟知,再有所动作也不迟,何况现在长公子还在咸阳,秦落衡便急不可耐的开始‘招揽人手’,这岂非是在落人口舌?而且......今时不同往日。秦落衡现为大秦十公子。按理,不当再任职尚书司,原本还无人提及,秦落衡这番举动,却是把这事弄得人尽皆知,眼下朝中更是有官员不时上奏,想要陛下罢免秦落衡的尚书令一职,在他看来,秦落衡此举,实在有些得不偿失。他对秦落衡有所了解。秦落衡并不是一个冒失的人。但为何,这次会做出这么冲动之举?他很是不解。秦落衡面露无奈之色。叹气道:“我又何尝不知?”“其中细节不便多言,我之所以这么做,实是迫于无奈,而且百官知其一,不知其二,我的确在填充尚书司,但跟朝臣所想不同,尚书司目下的职事非是立足朝代,而是立足于郑国!”“大秦新政执行已有些年头。”“其中不少新政都显露出了一定问题。”“我曾在民间行走,深谙其中利弊,便向父皇提出,意欲补正缺失,纠正一些新政错误,不过,新政早已在天下推广,想一朝纠正,谈何容易?因而我向父皇提出以卫国为限,进行新政改良。”“尚书司便主掌此事!”“陛下答应了?”华寄问道。秦落衡点头。华阜道:“依公子所言,公子让关中氏族举荐的弟子,非是在咸阳任职,而是会去卫国?”秦落衡再次点头。苦笑道:“的确如此。”“我以往跟咸阳各大氏族并不熟悉,因而有些担心找不到足够多的人员,便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给各大氏族都发了书函,想着或许会有旁支子弟想加入尚书司,只是我实在没想到,各大氏族如此热情,举荐如云,其中还举荐了自家的嫡系子弟,我也是一时有些手足无措了。”“早知道如此。”“我定在书函上一一写明。”“而今却是得罪各大氏族,心中也实在是有些忐忑。”秦落衡身份放的很低。语气更显低微。仿佛真在懊恼自己的粗心大意。华寄深深的看了秦落衡一眼,自是不信秦落衡这番说辞。朝歌在八百年前是商朝国度,但现在早已沦为寻常城邑,跟咸**本就没有可比性,若是知道尚书司是去卫国朝歌,岂会有这么多人踊跃自报?秦落衡分明是故意的。他恐是存了试探关中氏族的心思。不过。华寄并不在意。关中氏族本就不是铁板一块。个中自有心思。而且不少氏族其实是对秦落衡存疑的,若是能借此判断出关中氏族是真心还是敷衍,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华阜眼皮一耷。仿佛根本没听出什么。冷声道:“十公子能给他们亲笔书函,已是他们莫大的荣幸,他们岂敢有微词?”“只是咸阳跟朝歌毕竟相差甚远,若是不将此事如实告知,恐会让各族子弟生出抵触和不满情绪,如此选得的官吏,恐也难达到公子所愿。”“老夫尚有几分薄面。”“这种事还是让老夫去做吧。”“不过,公子择选的官吏,可有具体标准?”“新政纠正毕竟是一件大事,若是择选出来的官吏,能力难以承担重任,亦或者所选非人,这岂非是在败坏公子名声?”秦落衡眉头一皱。沉思道:“硬性要求其实没有。”“但说真没有要求,也不尽然。”“朝歌毕竟不如咸阳,条件或许会有些艰苦,加上又是背井离乡,意志也要足够坚定,当然最主要是能干事,肯干事,能完成好事。”“若想当尚书司的官吏,就要做好吃苦耐劳的准备。”“若是做不到,那最好就不去。”“尚书司毕竟是个新设立的机构,屋子小,因而只能尽可能精简,也只能尽可能麻烦其中的官吏了。”华阜眼珠一转。拱手道:“臣记住了。”“定把这些要求如实相告。”“敢问公子,此次去朝歌,要去多久?”秦落衡淡淡道:“至少半年。”华阜眼皮一跳。又道:“公子要择多少人?”秦落衡顿了一下,开口道:“十几人足矣,不过任务量恐相对有些重,而且要日日跟黔首、刑徒打交待,更要时不时下到田地里,询问实情,另外,朝廷支持的力度不会很大,所以性格一定要踏实稳重。”华阜目光深邃的看了秦落衡一眼,眼中闪过一抹深深的心惊。秦落衡只言片语,却是把这次的事完全改变了。关中氏族这次之所以踊跃的参与,除了是因为秦落衡身份,更重要的便是以为尚书司是在咸阳,而今不仅没在咸阳,还变成了苦差事,可想而知,当他把这些事情告诉给其他人时,会引起多大反应。更为甚者。秦落衡只选十几人。这未必没有区分亲疏的心思。秦落衡心思如此之深,属实令他有些意外。但同时,他心中又有些欣喜,有如此谋略的十公子,再得他们辅佐,争得储君之位的机会无疑会大增。华阜道:“臣明白了。”秦落衡叹气道:“这次分明是我的过错,结果却要右庶长替我来解决,我实在是心中有愧啊。”华阜笑道:“公子言重了。”“公子年幼之时,我华府便以认定公子,而今公子重新归来,华府岂敢再不用命?公子尽管放心,此事,华阜定亲力为之,定给公子一个满意结果。”秦落衡神色动容。沉声道:“右庶长,你有心了。”秦落衡在华府又呆了一阵,而后见天色太晚,最终还是离开了。目送秦落衡离开后,华阜、华寄父子回到大堂,两人相向而坐,华寄轻叹道:“不过一年时间,十公子却是性格变得狡诈起来,而今更是直接把关中氏族都摆了一道。”“君择臣,臣亦择君。”“十公子这次的算计,无形间确立了关中氏族的亲疏,这层亲疏关系一旦确立,后来者想追上,恐是难上加难。”“十几个名额......”“这哪够关中氏族分啊?”华寄苦笑着摇头。华阜冷声道:“有舍才有得,若是连这点代价都不肯付出,又凭什么赢得公子信任?而且关中氏族数量并不少,定然会分出亲疏,而今十公子的做法或许有些强势,但其实未尝不可。”“现在十公子跟长公子的储君之争才刚刚开始,乾坤未定,肯在这时坚定站在十公子这边,定然会让十公子另眼相看,也会让十公子更加信任,那些一心只想着门户私计,想着左右逢源的,何以让人高看?”“不过......”华阜顿了一下。沉声道:“据我所知,十公子送了书函的不只有关中氏族,六地一系出身的官员同样也送了的,我们这位十公子野心很大,他并不想只依靠关中氏族,他跟始皇当年一样,一心只想着平衡。”“不过与我们无关。”“我华氏本就出身宗室。”“你的妻又跟十公子有血缘关系,我华氏的优势,不是其他氏族能比的,我们只需做好自己本分的事,至于其他的,随机应变即可。”“你却要注意。”“事关十公子之事,定要公平公办。”“切勿存着私人之心。”“公子已非是当初不谙世事的青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