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胡太妃

王吉早就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连忙应道：“于大人来了，一直在门外侯着呢。”“让他进来。”于谦一进暖阁，便见朱正端坐在太师椅上，面色微沉，根本看不出内心的想法。“臣，于谦见过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于谦连忙见礼。“爱卿不必多礼，”朱正示意王吉给于谦端个凳子来，又道，“大战结束，战况究竟如何，可有数了？”于谦将早就备好的折子递过去，“我朝损失精锐七十万余，主力几乎全部覆没……”这些朱正知道，历史上的土木堡之变和京都保卫战后，明朝实力一落千丈。连边关的防守，都由主动变成了被动，多年不敢再起战乱。他要听的，不是这些。于谦见朱正心思不在这上面，转过话头接着道：“南京库存兵器共一百二十六万件，皆已调入京都。”朱正耳朵动了动，给自己添了杯茶，示意他接着说下去。于谦接着道：“臣派人去土木堡收集了太上皇兵败时丢弃的盔甲，共收回九千余顶，甲五千余件。”这些，皆是真金白银造出来的，若是想要再打造出来，便要消耗不少银子，如今的大明国库根本负担不起，能收回这么多，已经是万幸！朱正认真听着。“另外，还收回火枪一万一千余杆。火铳两万多只，火箭四十四万余枚，火炮八百余门！”“砰——”朱正手里的茶盏重重放下。他心中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这个杀千刀的朱祁镇，带着如此多神兵利器，竟然还被瓦剌人打得落花流水！还好这些火器没有被瓦剌人收走，若是被瓦剌人拿来对付京都，哪还有什么京都保卫战，这大明，早就被炮弹轰没了！如今，火器几乎都被收回来，大明就算短期内不造火器，也能继续震慑一方，至少解了燃眉之急。“于爱卿，辛苦了。”朱正悠悠吐了口气。又道：“战死战伤的将士们可安置妥帖了？”“回陛下，”于谦顿了顿，只觉得口中发苦，“伤者都安置在医署，但人数实在过多，需要大量的药材和医官……如今太医院和军医处都捉襟见肘了……”又道：“战死将士的家属，皆按律发放抚恤金，可是……”他抬头望了望朱正，欲言又止。“有何难处？”朱正靠在软垫上。于谦砸了咂嘴，面有难色道：“死者太多，抚恤金数额庞大……兵部……没钱了……”钱！钱！又是钱！朱正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的跳！他刚来时，流民乱窜，百姓饿死在大街上，没钱赈灾。军粮告急，士兵半年不曾发饷，也没钱安抚军心。如今好不容易捱过了战争，瓦剌人都打退了，结果又回到了老问题上！缺钱！缺钱！朱正头一次觉得，当皇帝真的不是什么好差事！他非但不能像电视上演的那样，当个昏君，整日后宫佳丽三千，荒yin无度，酒池肉林。他还要为了这一摊子又一摊子的事愁到头痛。操心的命！朱正没好气地将桌上的茶一口气喝光，便让于谦退下了。正准备出门走走，想想法子，王吉却领着个秀美的小宫女进来了。“陛下，西鸾殿的人来了，说是想请陛下移驾相见。”西鸾殿。那是朱启煜的生母胡太妃的住所。自朱正穿越过来，他倒是还不曾见过这个胡太妃。“摆驾。”这时候要见他，想必是有什么要事，朱正二话不说，立马拔腿出了门。皇宫内还有战乱后没来及修缮的断壁残垣。朱正弃了步撵，只带了几个贴身的人徒步走去西鸾殿。西鸾殿游离于荣华奢腴的宫园之外，没有种植富丽堂皇的花树，反倒是辟出了一片小小的药园子，宁静又雅致。令人的心都瞬间静下不少。朱正一进殿，便见一清雅素淡的妇人正在灯下绣着香囊，正是胡太妃。“母妃……”朱正快步走进去。“皇上来了。”胡太妃立马就要起身向朱正行礼。朱正连忙扶着她，“母妃莫要如此，折煞孩儿了。”胡太妃目露慈爱，“你如今已是皇上，母妃可不能失了礼仪。”朱正摇了摇头，面带笑意，借着灯火细细打量去。胡太妃虽然已经上了年纪，但容色却依然惊艳，她素来是个清冷性子，不争不抢，心静得很，所以即便是老了，鬓边也没有华发。一双手更是滑腻修韧，比起年轻的姑娘们也不惶多让。“我听人说了，你今日忙着政务，连晚膳都没吃上，母妃给你备了最喜欢的杏子酥，你先垫垫肚子，小厨房给你温了粥水，你待会再吃点。”胡太妃将桌上专门预备的点心递给朱正。清润的声音糯糯的，带着母性的慈爱，让朱正顿时心中一暖。穿越前的朱正，是个孤儿。靠着国家的抚恤长大，吃了不少苦，人间的冷他经历不少，人间的暖却从未体会。没成想，如今穿越到这里，居然能感受到他最渴望的亲情，这让他刚才还因为政事而烦躁的心，瞬间安稳下来。他脸上起了笑意，忙捏起一块糕点尝上一口，“母妃最疼儿子。”“那是。”胡太妃见他喜欢，也温柔地笑了笑，不过眸子里却隐隐有些担忧。她将绣了一半的香囊放下，“你如今当了皇帝，母妃打心眼儿里高兴，但是，也打心眼儿里担心呐。”“母妃何出此言？”朱正将手中的杏儿酥吃得赶紧，那味道清甜酥脆，忍不住又伸手拿了一块。“这皇位，本也不是咱们的，母妃原想着，你这辈子能不争不抢，平平安安的，便是最好的归宿，可没成想，这天命呐，捉弄人。”胡太妃眉头微蹙，担忧地望着自己的儿子。又四下环顾一圈，见宫人们都退下去了，这才小声说道：“你要小心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