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小老头，你的意思是说这东西你做不出来咯？”不待朱正继续发怒，俏儿便忍不住了。胡太医抬眼一看，一俏生生的小姑娘正对着他横眉竖眼，又知道这人是圣上最近的新宠，只能按下心中不快。忙解释道：“陛下，臣在太医院，在宫中效劳数十载，不敢自称神医，却也是略有心得。这方子上的东西，臣的确做不出来！”“莫说是臣，皇上就是找遍天下名医，臣也敢担保这世上无人能做出来！”“你胡扯！”俏儿叉着腰，清脆的声音响彻暖阁。胡太医心中已经非常的不舒服了，一个黄口小儿，如此大张旗鼓地辱骂他，就算是皇帝的新宠，那也让他觉得有一丝侮辱。随即冷哼一声，别过脸去看别处。俏儿却不打算放过他，她两手背在背后，在暖阁中踱着步子，认真的样子格外引人注目。朱正不由得将目光全放在她身上。俏儿朝胡太医翻了翻眼睛：“不如我们打个赌，若是我能做出来，你待如何？”胡太医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你若能做出来，想如何都行！”“行！我要是三日之内做出来了，你以后见着我就要叫三声姑奶奶，还要磕头行礼！”“好！”胡太医也是气昏了头，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俏儿得意地扬了扬下巴，朝朱正跪下道：“皇上，只要您给俏儿二十人，俏儿三日之内，必将这两种药准备得妥妥当当!”朱正望了一眼已经气得脸红脖子粗的胡太医，又看了看一脸稚气的俏儿，顿时一个头两个大。但死马当活马医，不管是谁做出这个药，那都是对大明的贡献，想了想，他点点头，这事儿便算是应允了。胡太医脸色难看，却也不好违背圣意，不多时便退下了。俏儿喜上眉梢，又跑到朱正身边，这里摸摸，那里按按，叽叽喳喳不得停歇……与此同时。赵正阳府上。赵家父子悠闲自在地坐在池塘边垂钓，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这口池塘是引进外面无波河的水来的，里头没有养什么名贵的锦鲤，却有不少不请自来的野生鱼群，赵家父子闲着没事便喜欢在这里垂钓。若是有了收获，厨房便加餐做几条鱼，也是乐得自在。“上钩了！上钩了！”赵正阳手中的钓竿猛地一受力，前段顿时弯了一大截。“爹，爹，快来帮忙。”赵正阳颇有章法的一松一弛，让那水里的家伙渐渐精疲力尽。赵弘善放下手中的杆子，抄起一个网兜便往水里捞。父子二人合作默契，不一会便钓上一尾活蹦乱跳的大青鱼。“去给厨房，今晚弄个鱼片！”赵正阳眉眼都是笑意。赵弘善也乐呵呵地顺了顺胡子。父子二人也不贪心，收了钓便往回走。“爹，这次大战过后，陛下已经掌控了部分核心力量，这下朝堂之上，可没人敢像之前那样小觑陛下了。”赵正阳提了提手中沉重的大鱼。赵弘善叹了口气：“话虽如此，不过，这场大战来得仓皇，又打得大伙一个措手不及，陛下也是出其不意，这才钻了空子，一下子便扳回了局面。”“而且这场战争虽然打赢了，却也把整个大明打残了。”说到这，赵弘善脸上浮现出深深的忧色。他手里的大鱼不死心地又挣扎几下，却只能徒劳地张开嘴大口呼吸。从池塘回院子，要经过一个小花园，赵弘善历来喜欢伺候这些花花草草，眼下见花团锦簇的，目光都变得有些柔和。他随手摘了一片树叶，似乎想到了什么：“外头都在传咱们赵家赌对了宝，皇帝登基，后位必定是我家月儿的，我赵家，便一飞冲天了，这些风言风语，你说它是空穴来风？”赵正阳蹙着眉，点了点头：“爹的意思是，是那些人在背后推波助澜？想要将咱们赵家推到风口浪尖去？”“不错！这些人都忙着揽权，弃大乱后造成的民生疾苦于不顾。”“唉，不说这个了，眼下最要紧还是太上皇之事。”赵弘善手中的树叶被折成一只小小的勺子，继续道：“若是咱们真能帮皇上坐稳这个皇位，再趁此机会让月儿率先生下皇嗣，那咱们家的地位便再无人可撼动。”“可若是这皇位没坐稳，那咱们赵家也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到时候下场势必无比凄惨。”赵正阳习惯性地将事情往最坏的方向想。赵弘善长舒一口气：“木已成舟，如今我赵家已经打上了皇上的烙印，除了全力辅佐陛下，咱们也别无选择了。”“我底下的锦衣卫探子密报，杨阁老他们正在密谋将太上皇接回来，这事儿，怎么办？”赵弘善将手中的树叶变着花样地把玩，望着树叶上斑斑点点的枯黄，沉吟了片刻，轻飘飘道：“秋后便要转凉，你给三叔公送点银丝炭去。”“爹，转凉起码还得三个月……”赵正阳眨了眨眼，一时之间没想明白这话的意思。赵弘善喉头发出一声轻哼：“你三叔公最近不是总和八贤公喝酒么？”八贤公名唤杨德胜，若是朱正在这里，肯定会大吃一惊，因为这个人，便是明朝末年的内阁首辅李东阳的老师！杨德胜一生不入仕途，却声名在外，他的一言一行皆被明朝士族学子视为榜样，在士族阶层的影响非常大！赵正阳恍然大悟，这是想借杨德胜的影响，在士族中形成舆论，彻底抹黑被俘虏的朱祁镇。一旦太上皇不得民心，势必会有人想尽办法阻止杨阁老接回太上皇，没有朱祁镇的威胁，这皇位，便只能是他妹夫朱祁钰的！“让你手下的探子紧着些，各方动向都要盯着，一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来报。”“是。”赵正阳将手里的鱼交给下人，立马便转身去了北镇抚司。赵弘善站在院子里，秋风萧瑟，吹得他衣摆不断翻飞，他圆润的脸上突然起了几条褶子，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负手转身，踱步进了内院。夫人金氏正在内院逗着孙子，“麒儿，麒儿，你慢些跑，小心磕着了。”胖嘟嘟的小娃娃咯咯笑着，又见爷爷突然进来，笑得更是眼睛只剩下一条缝，迈着步子就往爷爷怀里跑，“爷爷！”“诶！”赵弘善一把将孙子保住，脸上的褶子更深了，意味不明的目光看向金氏，悠悠地道：“你许久不曾见月儿了吧？”金氏点了点头：“事情繁多，宫里不比郕王府，进进出出的规矩多。”赵弘善抓抓孙子胖乎乎的小手：“如今皇上已经登基，月儿的册封却迟迟没有下来，你进去瞧瞧她……”金氏一愣。赵弘善目光闪烁，抱着孙子往里走，边走边说道：“阳儿的孩子都这么大了，眼见着第二个又要生了，咱们月儿，什么时候能有动静？这皇上的女人，可不是谁都能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