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空手套白狼

西鸾殿还是老样子。温温吞吞，不争不抢地立在偏僻的皇宫深处。一进门，便见通草花开得正盛，细细小小的浅紫色让人眼睛都轻松不少。西鸾殿出乎意料的没几个宫人把守，朱正一门心思想着钱的事，也没注意到，一头钻进了屋子，高喊一声。“母妃！”他刚一进屋，便见胡太妃正坐在窗边喝茶。咧嘴一笑，跟个毛头孩子似的大咧咧就坐了过去，“母妃！”“皇上来啦，”胡太妃却好似一点都不意外，只给他一个慈爱的眼神，抬手给朱正斟了杯刚泡好的茶。“唔，母妃这里的茶，就是比我的闻着清甜些。”朱正一饮而尽，将空杯子递过去，竟是想喝第二杯。胡太妃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这大明顶好的东西都在你的乾清宫，怎么还馋起母妃这点茶来？”朱正呵呵一笑，阳光落在他眼睛里，折射出晶亮的光。这时候才发现，脱下皇帝那身龙袍，撤去那骇人的威压，他也不过是个半大小子，肩上却扛着一整座王朝。胡太妃更加心疼儿子了，温柔地道：“今儿来找母妃，是有事吧？”朱正一笑，点点头，“是，上次那个沈荣，母妃可还能让孩儿见上一面？”胡太妃放下手中的茶，笑道：“就知道你无事不登三宝殿，母妃这宫殿后头有一处药田，你怕是不曾见过，今儿日头好，不如你去里头瞧瞧？”朱正一怔，这是唱的哪出？不过他也不怀疑什么，点点头，起身便去。刚一进园子，便见里头站着个身穿粗布衣的清秀男子，手指上那熟悉的十个宝石戒指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晃得朱正一阵眼花。“草民沈荣，拜见陛下！”听得身后动静，沈荣立马转过身来。朱正瞬间明白了，胡太妃这是算准了他今日会来找人，早就将沈荣带到宫里了。“上回说，你们晋邦准备进京，可有想好如何开始？”朱正也不啰嗦，大刀阔斧坐在石凳上，开门见山道。沈荣倒是没想到朱正会这么直爽，只一愣便立即答道：“这最能快速立足的，自然是漕运，如今朝廷推行开中法，商品运输量急剧增加，若是我们能将京都漕运握在手中，自然便打开了局面。”朱正听得眉头一皱，摇了摇头：“如今开中法推行虽带促进了大量的交易，但开中法最终目的却是指向了盐运利润，私盐泛滥，朕迟早要整治……”听到这，沈荣瞬间惊出一身冷汗。略一分析，便明白了其中厉害。朝廷虽然允许贩卖私盐，但前提是商人们要帮助朝廷将粮食运到边境地区，路途遥远且困难较大，成本自然水涨船高。而食盐的生产却是牢牢抓在朝廷手中，也就是说，出产多少、售价几何，实际上还是由朝廷说了算，商人在付出了巨大的成本之后却发现赚不到足够的利润。那就会出现哄抬盐价的结果。盐关乎民生，陛下如果出手调整，到时候，这些商人便极有可能血本无归，亏本的买卖谁也不想做，没钱赚，谁还会花大价钱请漕运来运输？到时候吃力不讨好，别说进京，不死无全尸便是很好的下场了。朱正见他神情变换，便知他已经想明白其中凶险。又觉得这沈荣脑子转的够快，随意点拨便能如此通透，若是将来能够彻底收为己用，未必不能成为自己的得力助手！不过此事急不得，还得徐徐图之！朱正对沈荣很满意，面上却不动声色：“朕有一计，可保你晋邦迅速在京城甚至全国站稳脚跟。”“请陛下赐教！”沈荣立马竖起了耳朵，面带严肃地等着朱正的下文。朱正眯着眼看了看阳光下大朵大朵开着的药花，清了清嗓子道：“连锁酒楼。”沈荣一怔，酒楼他知道，连锁是个啥？朱正神秘一笑，便滔滔不绝地将自己的计划全盘讲了出来。“连锁酒楼是一种商业模式，是指同样的多家酒楼同时经营，以一定的纽带和形式组成一个联合体……”“在分工和商圈保护的基础上实施集中化管理……”“从而实现规模效益……”“而且朕手上还有不少独特的技术，可以让连锁酒楼立于不败之地……”“只是朕这个计划需要极其庞大的投资，不知你身后的晋商有没有胆量来跟朕合作一把……”朱正说得天花乱坠，沈荣却越听越心惊。这尼玛不就是典型的空手套白狼吗？朝廷到处缺钱的事，沈荣不是不知道，但他们晋商再有钱，也堵不上国家的财政大窟窿呀。而且这种商业模式，闻所未闻见所未见，饶是他沈荣打小就在商海摸爬滚打，也从未加过如此怪异的酒楼经营。甚至他越听越觉得，这是陛下在给他下套？随即，他狐疑地扫了一眼朱正，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早嘀咕起来，莫非，皇上没真正经商过，以为凭空想象一番，画画馅饼，便能忽悠住他这个商场老油条赌下全部身家？诶，还是年轻了……朱正一直密切注意这沈荣的表情，知道想让晋商大出血，没那么简单。商人重利，有的时候甚至把钱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但某哲人曾说过，如果有百分之二十的利润，资本就会蠢蠢欲动；如果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资本就会冒险；如果有百分之一百的利润，资本就敢于冒绞首的危险；如果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资本就敢于践踏人间一切法律。做为一个现代人，连锁这个模式将来必会是称霸商圈、垄断整个行业的一大霸主！其中利润又将有多么巨大？他不信沈荣及其身后的人不动心！是以，朱正暂时也不打算多做解释，直言道：“沈家能筹多少银子？”沈荣还在心里嘀嘀咕咕，乍一听便愣住了，想了想，试探道：“不知八十万两够不够？”朱正皱了皱眉。沈荣心里一咯噔，咬了咬牙，立马道：“最多一百二十万两，晋邦如今万事刚启，着实没有这么多现银可周转。”朱正略一沉吟，也知在没有看到连锁酒店的成效前，单凭几句忽悠就让沈荣拿出更多的钱来，着实有些强人所难。想了想，便道：“一百二十万两，解下朝廷的燃眉之急倒也勉强够。”又道：“这样，其中一百万两用来充盈国库，剩下的二十万两作为连锁酒楼的启动资金。”“晋帮作为最大投资方，今后酒楼收益你们占七成，朕只需三成就够。”沈荣一听，顿时心下一惊，大呼道：“万万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