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阳谋

京都城已经渐渐恢复了稍许元气。各种店铺里人来人往，行脚商走街串巷到处吆喝，玩闹的孩子又开始肆无忌惮地在街头打闹嬉戏。经过几天的发酵，京都城里关于新皇、旧皇的舆论之争已经到了顶峰。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朝野上下也是一片紧张。终于，在这日的早朝上，有人将朱祁镇接不接回来这个问题提到了明面上。“太上皇乃是我大明皇室血脉，岂能留在瓦剌受此等大辱？接回太上皇，势在必行！”“此时要去接太上皇，瓦剌必定狮子大开口，到时候要地要粮要钱，我大明哪里还经得起这般折腾？”“胡扯！为了点身外之物，难道就要将我大明的太上皇弃之于不顾吗？何况，太上皇是陛下的亲哥哥，若不接回来，你叫天下人如何看待圣上！”“圣上力挽狂澜，为救我大明无奈之下大义灭亲，正是明君之姿，百姓皆应感念陛下厚德才是！”朝中大臣吵得不可开交。但值得一提的是，谁也没敢将新皇旧皇之争提出来，无论是支持接回朱祁镇的，还是反对接回朱祁镇的，打着的都是为当今圣上着想的旗号。朱正坐在龙椅上，看着地下闹哄哄的，一帮老头子揣着明白装糊涂，你一言我一语就差没打起来，心中没来由地一阵冷笑。可他什么也没说，任由底下吵闹。不过，站得越高看得越清楚。在这帮朝臣之中，以杨阁老、王亭之为首的一派是最希望朱祁镇回来的。而另一帮反对接回朱祁镇的，却是隐隐以李元培、于谦等人为核心。而这里头有个更有趣的事情，要知道，杨阁老、王亭之当时可是主战派，死活都不同意迁都，仿佛丝毫不顾忌被俘虏的朱祁镇死活。可此时，叫得最凶，要将人接回来的，却也是这些人。朱正一言不发，坐在龙椅上若有所思！这朝堂中众生百态，着实看得人捉摸不清。“依我看，太上皇接不接回来，你我说的都做不得数，这事儿，还是要请皇上定夺！”“没错，事关大明，同样也事关皇室，无论国事、家事，此等大事都需由皇上亲自定夺。”不知从哪个角落，突然有人大声说着，沸腾声瞬间平息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随即转向了朱正。朱正挑了挑眉。这明显是有人带节奏啊！他正襟危坐，隐晦的挪了挪位置，又清清嗓子，“诸位爱卿……”大臣们见朱正终于准备表态，顿时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谁也不知道，朱正此时是怎么想的，他们甚至无法从朱正的表情中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报！”“锦衣卫紧急情报！”正说着，殿外却忽然传来一阵急报。众人刚提上的心瞬间掉了下去，连忙回头望向报信的锦衣卫。只见那一袭飞鱼服飞奔进殿，“启禀陛下，瓦剌也先率众三百人，自愿护送我朝太上皇回京，已经到了鸡鸣关外！”“什么？”“此信可真？”朝堂顿时一片哗然！“也先将太上皇送回来了！？”“没有趁机提出交还，也没要钱要地？”所有问题一股脑儿提出来，那锦衣卫只好一一解答。众人这才确信了，瓦剌人，真的将太上皇朱祁镇全须全尾的送回来了，而且，是无条件送了回来！“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呐！”“太上皇终于回来了，我大明皇室血脉，终于不用再受外族欺辱！”“宣宗皇帝啊，臣就是现在去死，九泉之下也终于有脸见您了啊！”方才那些想接回朱祁镇的大臣们，顿时一片欢呼，更有甚者，已经捶胸捣足，呼天抢地，激动得涕泗横流，浑然没有了形象。而以李元培、于谦为核心的一干大臣，面面相觑，喉头的话再也说不出来。朱正脸色沉了沉，眸中杀意四起，面上却不动声色。也先这一步棋，就是赤 果果的阳谋。他是想从大明朝堂内部着手，让被一场大战捆成一团的大明朝堂，再次变得有裂缝，用这样的方式，挑起大明内部的纷争。而一旦大明朝再次起了内忧，他也先便能利用机会，再起祸事，到时候内忧外患，还没来得及休养生息的大明，便岌岌可危了。这个也先，贼心不死！朱正不着痕迹的握了握拳，目光仿佛透过虚空，看到了也先狡诈的样子。堂中不知何时已经安静下来，众人已经目光复杂地盯着龙椅上的朱正。而赵正阳、于谦等人，眼中却多了几分担忧。所有人都在揣摩朱正的思绪。却见他唇角勾了勾，顿时扯出一抹笑意，抚掌大笑：“瓦剌人被我大明打怕了，愿意无条件将我朝太上皇护送回京，这是大喜事！”说着，他站起身，大手一挥：“快！大开城门，着礼部左侍郎杨善，率仪仗前往，务必将太上皇安全迎回来！”“臣，领旨！”立马，就有一个长得像麻杆一样高高瘦瘦的大臣站了出来，大声应是。这人，便是历史上巧舌如簧，硬是在没有圣旨的情况下舌战瓦剌，迎回了朱祁镇的大明人，杨善！朱正眸光紧紧盯着他，笑容可掬的面容下却隐藏着无尽的杀意。没想到，自己做了这么多，这历史的滚轮都好似已经注定了要往这个方向滚动，所有事件依然在不紧不慢地按照原来的历史发生着。就算是有了细微的变动，却依旧没有改掉朱祁钰和朱祁镇两人的生命轨迹。想着历史上朱祁钰的凄惨下场，朱正心中就恨欲狂！他怎甘心，他要逆天改命！既然自己这个哥哥注定要回来，那朕就成全你们！朱祁镇，朕等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