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人顿时看向那考生:“你还真是孤陋寡闻!”话虽这么说,可杨继平虽然有才,却也不过是无数寒门学子中的一个,不认识他的可不止这么一个人。很多刚来京城或者第一次参加考试的人都不太了解。便有知晓的人介绍着,什么出身寒门,却天纵之才,十二岁为案首、十三岁中解元,本是最有望一举三元的人。“依我看,此次恩科,寒门天才杨继平,一定能够高中啊!”“不知天高地厚!他连考三次都不中,算什么天才?要说天才,那还得是那王、陈、张、朱家的四位公子!”顿时,一个衣着华丽的考生顿时反驳。能来参加恩科的,要么才情不一般,要么家世不一般,这考生气派非常,身后跟着一长排书童小厮,一看便知家世显赫。饶是秋日里天凉,他依然故作潇洒的摇了摇折扇,摇头晃脑道。“刚才进来的四杰你们都看到了吧?个个人中龙凤,才高八斗……”“这四人可都是放出风了,此次恩科,他们都会来参加,到时候,那些什么寒门天才,杨继平张继平的,只怕是连面儿都不敢露了。”他说得头头是道,却也顿时有人反驳。“四杰都是贵族子弟,皆有名臣为师,宿儒启蒙,能高中有什么稀奇的?杨继平这些人出身寒门,宵衣旰食,排除万难才走到今天,这才是最难能可贵的! ”“若是哭穷就能中状元,那你们这些人不早到金銮殿当大官去了?你怕是不知道,在考卷上哭穷,这是犯忌讳的,考官见到这些试卷,便会先行剔除了!”“你胡说八道!”“你还血口喷人呢!”“寒门学子难道就不能参加科举吗?”“能,能啊,那你们有保人吗?”“我……我们……”有人支吾着答不上来了。举人参加会试,需要取具同乡京官印结,替自己做保方可。多少寒门子弟,在这一关卡上便寸步难行,百尺竿头难以更进一步,只能望而却步。本以为一场纷争就此打住。却不料有人梗着脖子大声道:“以前无法找到保人,还不是被你们这些有钱有势的人垄断了?如今新皇登基,天下开明,无论寒门、贵族一视同仁,只要咱们名惊四座,还怕没人作保?”“就是就是!我听说,太仆寺卿付士楠付大人就是寒门出身,不也被陛下重用,如今位列九卿?”“对!咱们西北的,就去求付大人作保!”顿时不少人也开始搜肠刮肚,就想找到几个同乡的官员,以便上门求助。先前那出风头的贵族学子冷笑一声:“一帮泥坑里出来的穷酸货,还真是臭味相投,朝堂若是多几个你们这样的官,要整日跟你们共事,那还真是求我去我都不去了!”“你说谁穷酸货呐?”“俺虽是读书人,但俺这拳头可不是吃素的!”顿时有脾气暴躁的按捺不住。“哎哎哎,怎么还打人了?”“快把他们扯开啊!”“哎呦,别,别扯啊!裤腰带断了!”底下已经乱作一团。朱正皱了皱眉,刚想要做点什么,便见掌柜的带着人前去强势将扭打成一团的学子们扯开。“诸位!诸位今日前来捧场,小店不胜感激,但出门在外,以和为贵,诸位考试在即,都是要金榜题名的,何至于在小店大打出手,伤了斯文人的体面?”黄掌柜笑容可掬,谁也不得罪,谁也不巴结,一碗水端得平顺无比。但话里话外的气势却一点都不小,底下的小厮个个使足了力气,轻易便将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学子们给制住了。朱正在上头暗暗打量一番,目光落在那个最先说出杨继平名字的那名学子身上,朝一旁站着的王吉使了个眼色。“去,把这个人叫上来,我有话要问他。”王吉立马下楼,只见那学生一袭儒衫被扯得有些凌乱,脸上还多了道红红的印子,样子颇有些狼狈,正打算出门去别的地方。“公子请留步!”王吉快步跑上去拦住他,面带微笑,态度谦和。“兄台有何事?”那学子一愣,这人衣着得体,面白无须,一看便知身份体面,他不认识啊。“您客气,是我家祁二爷,想请公子上楼喝一杯。”王吉指了指楼上的雅间。“祁二爷?”学子抬起头。只见朱正已经站在走廊上,朝底下笑了笑,他一身锦衣,周身贵气无可掩盖,风度翩翩,眼神隐约有些凌厉。在加上那雅间费用不低,一看便知道是哪个权贵世家的公子哥。按理来说,刚才还和贵族学子打过架的他,是不想跟这些京城里的权贵攀扯上关系的。他叫高全,家中也是当地有名的望族,虽然从小耳濡目染,早就习得那些奸猾的处世之道。但架不住性子太冲动,认准了谁是朋友就能两肋插刀,觉得谁是敌人就绝不笑脸相迎。是以,家中长辈也是对他颇为头疼。可这祁二爷不曾与他起争执,态度也和善,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请你喝酒,你总不能冷冰冰的拒绝不是?高全皱眉想了想,便和王吉一块儿上去了。“我听兄台口音,倒有些像是山西来的?”朱正请他坐下,替他倒了杯酒。高全连忙端起酒杯致谢,道:“是,山西大同的。”朱正一笑:“难怪,一听兄台口音便觉亲切,对了,我姓祁,家中排行老 二,大家都唤我祁二爷,未请教兄台高姓大名?”高全一愣,顿时警觉起来,狐疑的道:“鄙人姓高,名全,我听兄台口音,却是地道的京腔,如何会觉得咱们山西话亲切?”朱正望了望底下渐渐散去的人群,道:“我姨母嫁去大同,已有数载未见,是以听兄台口音倍感亲切,谁知高兄竟也是大同的,这真是缘分呐。”“原来如此!”高全顿时放下戒心,端起酒杯便赔罪道,“祁二爷勿怪,高某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自罚一杯!”朱正摆了摆手,“高兄无需放在心上,我请高兄来,也是有事想问。”高全喝完酒,“祁二爷有何事?”朱正指了指外面,低声道:“适才听高兄说,有个叫杨继平的寒门天才,我孤陋寡闻,竟是不知还有这等人物。”高全一听,顿时瞪大了眼,刚才平息下去的怒气又蹭的上来了:“唔,说起这个我就来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