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 打破天命

皇宫，暖阁。朱正还在窗前发呆，身前的泥炉咕嘟咕嘟冒着热气。杨奇已经被带下去了，但通过与杨奇的辩论，朱正对这个时代人的思想有了更深的认知。自己想凭一己之力改变这个世界难于登天，哪怕他贵为九五之尊……突然朱正闪过一道身影！思索良久，一个大胆的想法逐渐在心中成型。他当即招来王吉吩咐道：“传朕旨意，速召青莲先生进宫一趟！”“是！”……半个时辰后，王吉领着青莲先生李贤进入了暖阁。“草民李贤拜见陛下！”李贤恭敬地行礼，心中却是惴惴不安，暗自揣测陛下召见他的目的！莫非跟殿试的考题有关？“先生快请起！”朱正虚扶一把，“来人快给先生赐座，上茶！”“谢陛下！”青莲先生受宠若惊，在王吉的引导下坐了下来。朱正也不废话，直接让王吉拿出此次殿试的考题，放在了青莲先生的案前：“不知先生对以知促行，知行合一，这八个字有何见解？”青莲先生的眼眸中，忽然冒出精光，心脏狂跳。此次殿试考题，早在士族间传开开来，同时在天下引起了轩然大 波。但大多以批判为主，认为此等言论过于离经叛道。甚至一些迂腐老儒，私底下把陛下骂了个狗血淋头！然，李贤却不以为然，反而心中若有所悟。隐隐约觉得这句话，才是真正解救苍生的光明大道！不过面对当今圣上，李贤也不敢随意做答，沉思片刻，才道：“吾始学书，对模古帖，止得字形。后举笔不轻落纸，凝思静虑，拟形于心，久之始通其法。”朱正暗暗点头，青莲先生的意思是他开始学习书法时,先是对着古字帖临摹,但只学得字的形体。后来不轻意落笔书写,而是先凝神静气思考,将字形结构在心中设计好再去写,时间长了自然而然就能掌握书写的技法。正所谓知其然，方能知其所以然！这青莲先生已经有了探索万物本质的思想萌芽！看来上次自己对他的提点，已经让他悟到了不少东西。想到这里，朱正对眼前的青莲先生越发满意。顿了顿，再次开口道：“朕认为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不知先生如何看待？”轰！此话一出，仿若一道闪电贯穿李贤的灵魂！他浑身一颤，口中不停呢喃着：“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眼神时而迷茫，时而痛苦，又时而闪过一道道明悟！同时，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个个圣人的身影，孔子、孟子、荀子、朱子……朱正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足足过了好半响，李贤的眼中忽地钻出无比尖锐的目光，凝视着朱正，认真道：“儒家诸道，皆以孔孟之道名扬天下，可孔孟之学原本究竟是何模样，谁能知晓？”“几千年来，无数的作经作注将一篇篇短小精悍的论语，解释成浩瀚如海的学问，无数学子穷其一生，也没有窥探到真理的本身。”他豁然而起，对着朱正心悦诚服道：“故草民认为陛下所言在理，不管是先圣之言是否有谬论的地方，还是世人对先圣之言理解有误，都毫无意义，唯有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青莲先生捂住自己的心口，整个人好似陷入眸中狂热之中，“如果所有人都不得窥探真理，那真理在哪里？儒家说的大爱又在哪里？”“大道至简！圣人曰仁爱，仁爱本身就是仁爱而已！”“圣人曰仁政，又何须几千年来无数人去解释什么才是仁政？”“仁，即是知也！”“即已知之，便不需要再去穷究已知之理，于是，子曰，君子敏于行！”“即已知之，便当行之，这便是知行合一！”青莲先生激动得大口呼吸，眼睛都放着光彩，“当日陛下在天下书院留下此四字，草民百思不得其解，今日方得大道！”“知行合一！”“天下大治，不需要酸腐儒生来教导，只需我们心存圣人之念，躬身去做就是了，哪怕只是安置一个流民，哪怕只教一个孩子，哪怕只是让一户百姓吃饱，让一家人安居乐业，那就是仁爱！那就是仁政！”“那就是圣人的德！那就是陛下的德！”青莲先生说道最后，竟是抑制不住心中情绪，复杂的眼泪齐齐流下。朝闻道，夕死可矣。朱正欣慰地点了点头。假以时日，这青莲先生未必不会成为王阳明一样的圣人！不！这比王阳明还厉害！王阳明无人指引，磕磕碰碰四十余年方得大道，成就一代心学大家。而眼前的青莲先生，一旦有了自己这个经历过现代教育洗礼的金手指做指导，无异于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触摸苍穹！从一开始就赢在了起跑线上！他朱正，完全能够借此提前培养出“王阳明”！圣人出世，皆是定数。可他朱正穿越至此，身在历史洪 流，却偏要打破天命，开创一条前所未有的康庄大道！创造圣人！创造一个圣人！有了这个圣人，他就能以青莲先生这样的新锐思想作为坚硬的开路先锋，对整个大明王朝的思想教育进行改革。有了青莲先生这样的开路者，便能源源不断地为大明王朝培养出能跟上自己思路的人！朱正大喜过望，站起身来，亲自将青莲先生扶起。二人四目相对，许久，朱正郑重道：“先生大义，朕敬佩不已！请先生出书立著，入国子监，替朕教育天下子民，为大明百姓，开创新文道！”“陛下！”青莲先生呆呆地立在原地，满目震惊且复杂。以新思想出书立著、教育万民，这无异于刀尖上跳舞，与天下士族为敌，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的下场。但这又如何？吾辈读书人，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万世开太平！如今的大明如同垂暮的老者，想要这个老者重新焕发生机，必须得从思想上进行改革，否则无非多苟延残喘一些时日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