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琼林宴

不知过了多久，青莲先生俯身下拜，额头重重地磕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脸上露出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态，然后猛的抬头，高声道：“谢陛下信任，臣，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好！”……夜半三更，更深露重，更夫的吆喝声在夜色中传出老远。但这万古长夜，似乎迎来了不一样的曙光！翌日，一道圣旨送达天下书院，青莲先生李贤正式担任国子监祭酒一职，掌国学诸生训导之政令。青莲先生本是一介草民，如今一步登天，一跃成为朝廷的从三品大员！如此打破常规的做法，群臣间颇有微辞，但都被朱正强势压了下去！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便到了琼林宴的日子。群臣的目光再次转移到了琼林宴上。这琼林宴，便是科举殿试之后，皇帝在宫内宴请新及第的进士和满朝文武的一场宴会，因在皇家御园琼林苑，故该宴有“琼林宴”之称。这是当朝皇帝对新入朝堂的进士们的第一道恩典。从某种程度上说，也是给这些进士们创造一个融入朝堂，迅速进入状态的机会。原本自唐开始，凡榜上有名的进士，要一同前往主考官的府邸拜谢，俗称“谢恩”。通俗点讲，这就是在为自己将来入朝找一个靠山。但后来，科举考试增加殿试之后，所有学子便都成了“天子门生”，皇帝为防止座主与门生结为朋党，明令禁止新科进士向主考官和其他考官谢恩，亦不准自称“门生”。所以，这琼林宴，除了有庆贺之意，更多的却是皇权对臣子拉帮结派的一个制衡。这日，杨继平等人按照规矩，一早便穿了统一的进士服，雄赳赳气昂昂地进宫。高全更是兴奋不已，跟个猴子似的，连走路都有些跳脱起来。“注意仪态，可别失了礼数。”杨继平神色内敛，沉声提醒道。高全却抑制不住兴奋，依旧贼眉鼠目地一双眼睛到处溜，又看了看前方捧花而来的侍女，悄悄用手肘捅了捅杨继平。压低声音道：“诶，那就是簪花吧？你说咱们这些大老爷们，带这么个玩意儿，像话吗？”簪花，那是旧俗，宫女们要给每一个新科进士奉上一支杏花，簪在耳边，听起来是有些雅致风流，魏晋风骨的意思。可新科进士都是大老爷们，除了王仲、陈笃他们这些白白净净的公子哥，大多数还是晒得肤色发黑的汉子，五大三粗的簪朵花在耳边，怎么看都有点滑稽。尤其那几个上了年纪的贡生，发际线都快秃到脑门顶上了，头发也都是花白的，他们也都要簪着花，这便叫人有些忍不住笑了。“少说少错，谨言慎行。”杨继平还是一脸沉稳，小声的提醒着高全。高全刚要说什么，却不妨面前一阵香风扑来，他还没来得及反应，一个胖胖的宫女便踮着脚将一支鲜花插在了他的耳边。还夹着嗓子，娇滴滴道：“恭祝大人金榜题名。”说完，胖宫女还朝他暗送秋波，抛了个媚眼，脸上的肥肉都差点抖下来。“谢谢啊！谢谢！”高全惊得一个激灵，连忙告谢，拖着杨继平就跑，仿佛身后有什么吃人的猛兽似的。跑的时候还撞到了慢悠悠走着的王言之。“哎呀，你没事吧？”高全咋咋呼呼地，又怕那宫女追上来，又怕自己撞坏了人。赶紧去扶，刚一扶起来，便惊喜道：“是你呀！王言之！本次殿试传胪啊！”王言之平静地看高全一眼，双眼古今无波，目光缓缓落在高全耳边的那朵杏花上，好半晌也不答话。高全见他不回应，顿时有些心虚，又见他目光渗人，心里有些发怵道：“那个，你……你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啊，那、那边还等着开饭，不是，开席呢……”说完，他拉着杨继平拔腿便跑。光禄寺的官员们早就准备好了宴席，只等新科进士们一到齐，便准备开宴了。三甲鼎是今儿的主角，得坐在最前面，杨继平、陈笃、张桐依次坐好。紧跟着就是本次第四名的王言之，他此时正盯着众人头上的杏花发呆——杏花不得三月开？如今正值隆冬，哪来的杏花？他心里疑惑不已，却没人能解答。因为此时礼炮声已经响起来了。朱正一身明晃晃的龙袍，五爪金龙几欲腾空，穿过层层祥云，巨大的爪子似乎能撕碎世间一切！帝王威严，不彰自显！所有人屏气凝神，皆垂手而立，不敢直视。杨继平虽也恭敬地站着，眼睛却悄悄一抬，往朱正的方向看去。这一眼，却正和朱正的目光对上了，杨继平赶忙低下头，死死盯着自己的脚尖儿，眼神复杂又带着挣扎。朱正见状，眼神微沉，面上却不动声色，一撩袍子威严地坐上了首座。“今日的主角，是新科进士们！朕，只是陪客！”朱正厚重的声音在响彻整个琼林苑，所有人都恭恭敬敬地听着，不敢错落一个字。“尔等皆是大浪淘沙里的真金，朝廷选士，高中金榜，皆是我大明朝的国之栋梁！望你们今后，无论身居何职，都能为民请命、公忠体国！”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场面无比肃然，庄严又神圣！所有新科进士们皆心潮澎湃，一腔热血直冲头顶。皆激动地回应道：“吾等必不负陛下所望！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赐宴！”随着礼官高亢的喊声，朱正微微一笑，端起酒杯，缓缓朝前一举，众人皆举杯回应，这琼林宴，便正式开席了。宴席上的美食、美酒自然都是紧着最好的上。一道道美味佳肴流水似的端上来，众人言笑晏晏，举杯推盏，其乐融融。紧接着，一股一场独特的香味自门口传来，众人鼻子几乎同时翕动一下，口腔内疯狂的开始风靡唾液，馋虫大动！回头一看，只见一排排宫女走了进来，以两人为一组，手里都抬着一口精致小巧样式独特的锅子。那独特的香味，便是从这些锅子里传出来的。“这味道……好熟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