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章 水力织布机

他犹如一个痴人，面色呆滞却双目发亮。一头扎进瓜地里，翻翻这里，找找那里，仿佛一个初次下山的猴子似的，对一切都充满着好奇与探究。嚼叶子，扯藤蔓，尝瓜苗，若不是朱正眼疾手快，他差点直接伸手去扒拉暖棚里的木炭盆了！王言之被阻止，瞬间回过神来，脸上却莫名地带着激动，兴冲冲朝着朱正道：“学生想明白了！”“什么？”朱正眉目一跳。王言之满脸痴色，目光却闪闪发亮，口中喊道：“学生想明白为何冬日里能种出西瓜了！是这些木炭盆！木炭生火的温度很高，让瓜苗以为自己生长在夏季，开花，结果……”他说得煞有其事，可声音却越来越小：“不……不对，西瓜只能生长在水分充足的江南，而且，木炭再旺，如何抵得过这腊月寒冬？”说着，他竟又转过身去背对着朱正，眼睛望着四周的一切，整个人再次陷入痴呆状。朱正也不着急，他如此模样，像极了后世那些废寝忘食的科研达人！当下，心中对王言之的期盼更高了！过了片刻，却见王言之兴致勃勃的转过身来，指着环绕的水渠和屋顶朗声道：“是因为这琉璃屋子和那环绕的水龙是不是！这屋子无门无窗，热气便散不出去，水龙环绕，土地便变得无比湿 润！”“这些瓜苗便会以为自己被种到了炎夏的江南，一时之间忘了时节，这就是冬日里能中出西瓜的原因！”说完，他又朝着朱正恭敬一拜，这一拜，却比刚才那礼貌性的参拜更加严谨。朱正微微点头，单凭着这么一会儿功夫的观察，便能将这暖棚的运行猜得个十之八 九，他看上去木讷，实则是将全部的心思放在自己关注的事情上，观察入微，洞若观火。他瞧着痴痴傻傻，可对新鲜的事物不论鬼神，只论科学依据，连脏臭的泥巴都不避忌。这人，哪是什么痴傻！这分明就是赤子之心，大智若愚！朱正大喜过望，眉目中都带着抑制不住的喜气。他当即拿出一副早已准备好的图纸，递给了王言之。王言之定眼一看，却见图纸上面画着是一个奇怪的纺纱机。之所以奇怪，是因为普通的纺纱机的纱锭是横着的，而且只有一个纱锭。可这个图纸上的纺纱机却是直立的，且有数十个纱锭！朱正笑着说道：“此物名为水力织布机，来自异域，可将织布效率提升四十倍！”“四、四十倍……”王言之说话直打结。“守安不必惊讶，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只要敢想，敢实践，上九天揽月，下五洋捉鳖的神奇物品都可发明出来！”朱正似笑非笑道。“上九天揽月，下五洋捉鳖？那不成神仙了！”王言之满是不可置信，但隐隐又觉得朱正所言非虚。朱正笑而不语。等王言之缓过神来，才道：“九天揽月的东西，对于现在的大明而言，太过遥远，但纺纱机或可一试。”顿了顿，又叹气道：“可惜这水力纺纱机，朕画出个大概后，着能工巧匠研究了数月，却只得半成品，朕近日寝食难安，听闻守安喜欢研究各种神奇事物，不知你可否替朕了却这一心病？”“臣，愿意一试！”王言之想也没想便答应了下来。毕竟这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一旦研制成功，织布效率必将大幅提升，布价肯定会随之大降，普通老百姓也能买得起御寒之物，到时面临大寒日节，不至于活活冻死！这是何等的丰功伟绩！朱正满意地点了点头，接着又命人将那半成品水力纺纱机搬了上来。王言之不待朱正吩咐，已经发挥出了自己科研达人的本色，蹲下身子潜心研究起来……时间一点一滴流逝。日暮从东头落到了西头。一轮皎月迎空而上，在冬夜中显得格外清冷。外头的狗崽都打了个哈欠，眯着惺忪的睡眼又钻回了狗妈妈的肚子。夜深人静，皇宫大门口缓缓出现一个身着白衣的翩翩公子。那公子身后，还牵着一头扎实的老牛，老牛背上挂着量宽敞的牛车。牛车装满了大大小小的箱子，看上去异常厚重。宫外候着的小厮见王言之出来，赶紧迎上去想接过牛车，却被王言之躲开了。于是，寂静的京都城就出现了这样一幕。翩翩公子拉着牛车在空无一人的街上晃晃悠悠，宽大华丽的马车跟在后头委委屈屈也晃晃悠悠。吱呀吱呀的声音吵得屋里熟睡的人们都翻了个身，呓语着骂睡在外头吵闹。过了不知道多久，这两辆车才挪到了南锣鼓巷的王家大院门口。“老爷！老爷！少爷回来了！”刘管家接了消息，风风火火跑去通知王甫仁。王甫仁从外头一回来，就听到儿子入宫整整一日还没回家的消息。心中惶惶，却又打听不到任何动静，已经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晚上的时间，已经焦虑得嘴上都起了好几个火泡。此时听到儿子从宫里回来的消息，哪里还坐得住，一溜烟的从院里一路小跑到了大门口。刚一出门，王甫仁便望着门口那摇头甩尾的牛车愣住了。又看了看儿子一身泥巴，狼狈不堪的样子，顿时有些慌了神。完了，儿子傻愣愣的，该不会是冲撞了陛下，被罚了吧！王甫仁心下一跌，跌跌撞撞迎上去，结结巴巴道：“儿……儿子……你……你哪来的牛？”王言之仰头望了望天，眼睛眨巴两下，这才慢吞吞道：“牛啊，陛下给的。”“陛下赏的？”王甫仁一怔。又道：“那……那这车东西呢？”王言之缓缓转头看一眼，又皱着眉仔细斟酌一番：“也是陛下给的。”“也是陛下赏的？”王甫仁又是一怔！眼睛瞪得老大，不可置信地盯着浑身脏臭的儿子，眼巴巴地只想儿子给个肯定的回应，好让他心里的大石头落地。王言之认真看了一眼父亲，眉头皱的更紧了。王甫仁伸着脖子，等着儿子的下文。却见他干巴巴地吐出两个字：“给的。”“什么？”王甫仁眨了眨眼睛。“陛下给的，不是赏的。”害！你给这扣字较什么劲儿啊！王甫仁终于明白了儿子的意思，顿时一拍大腿，那脆生生一响，差点没把一把老骨头给拍折了！又大喜过望，眼睛都放光了，亲自上前牵过牛车，嘴里还喊道：“快！快将东西抬进去，咱们老王家要将这些都供起来当传家宝！这可是陛下赏的！”王言之交了车，扔下身后一群兴奋得手舞足蹈的人，径直回了屋，嘴里还在念念有词，“是陛下给的！不是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