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昌临站在人群中,一双眼睛到处提溜着观察众人脸色,最后更是小心翼翼瞥了一眼龙椅上的朱正。却见他沉着脸一言不发,看不出半点态度。这无疑让包括江昌临在内的不少人心中直打鼓,都说伴君如伴虎,经历了这场刺杀,圣上势必对朝廷之中不少人都有了猜忌,这个时候,可千万不能引火烧身。众臣顿时噤声下来。这一安静,便听到有人嘟囔道:“这哪是孙家两个侯爷的事儿,他们敢倒行逆施,勾结白莲教刺杀陛下,十有八 九是太后的意思,目的很简单,无非是想替宁王夺回皇位。”轰!此话一出,群臣顿时炸了!这说话的人太没脑子了,大家都想快点把这事儿顺过去,你倒好,把太后牵扯进来,是嫌这事儿闹得还不够大?一时之间,大殿乱做了一团。江昌临见场面混乱,偷偷打量一下一脸不悦的朱正,突然一咬牙,直接向孙太后开炮:“启禀陛下,依臣之见,此番动乱,皆是因为宫中有二主!”他大步向前,跪下高声道:“孙家人之所以谋反,必然是利欲熏心,想借太后和皇子朱见深之势,造反谋逆,意图皇位,此事,必定和太后关系密切,臣恳请陛下彻查。”话音刚落,刚才混乱的大殿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心惊肉战,人心惶惶,一个个都不敢置信地盯着江昌临。江昌临这是……这是要捅破天啊……这事儿要真查到太后那去,指不定要闹出多大幺蛾子……朱正也抬头,目光远远地落在江昌临身上。江昌临只觉得一股无心的压力忽地袭来,额头上瞬间冷汗直冒,颤抖着跪在地上,不敢高声。就在他以为自己恼怒了圣上时,身上的压力却突然消失不见了。江昌临大喜,他知道自己这一次赌对了!自从杨奇倒台,他们这群杨奇的旧党就成了无根浮萍,一直寻找着向陛下表忠心的机会,所以他才说出方才那番话。朱正不动声色望了江昌临一眼,脸上换成一副悲天悯人的神情,对着群臣,缓缓开口道:“孙太后虽非朕之生母,但这些年教导朕、辅佐朕功不可没,朕是真心将她当成了自己的母亲。”“朕相信孙太后,亦是相信朕的母亲,她不会伤害朕,更不会因一己之私而罔顾天下百姓无辜之性命!”朱正长叹一口气,继续道:“孙尚安、孙尚宁二人虽罪该万死,但绝非太后授意,此事,休要再提了。”他话音刚落,突然有人高声喊道:“陛下!万万不可姑息养奸啊!”众人忙回头看去,却见工部侍郎陈宇跪倒在地,面色悲怆道:“陛下,孙家两侯爷如此胆大包天,虽非太后授意,但也是因太后和小皇子朱见深和孙家有血亲关系。”“一旦陛下遇刺,小皇子登基,孙家便成了最大的外戚,届时,主少国疑,孙家人便能挟天子以令诸侯!”“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一宫不容二主!只要太后和小皇子还在宫中,就难保有奸佞小人会妄图利用二位主子,闹得宫中鸡犬不宁,更会伤及陛下和天下百姓啊!”陈宇越说越大声,“臣,恳请陛下,将太后和小皇子送出皇宫,肃清中宫,保我大明一片清朗啊!”说完,他俯身下拜,额头磕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朝堂一片寂静。所有人都沉浸在陈宇带来的震惊之中,他这是……在请皇上流放太后和小皇子吗?众人面面相觑。陈阁老的目光却如毒蛇般狠狠睨了一眼江昌临和陈宇,刚要说话,却听到殿中再次响起高亢的声音。付士楠上前一步跪下,高呼道:“陛下,臣附议!请太后和小皇子出宫暂避!肃清中宫!”“臣附议!”兵部于谦大步向前,中气十足。“臣也附议!”钦天监监正王甫仁俯首附议。“臣附议!”“臣附议!”一时之间,朝堂之上只剩下一种声音。陈阁老见状,脸色阴晴不定,但最后默默咬了咬牙,也跪下道:“老臣附议……”有了阁老带头,刚才胆小不敢表态的那些官员更加放心了,皆尽下拜,恳请朱正,将太后和小皇子朱见深迁出皇宫。可朱正却无论如何都不赞同,也不反对。反正就是不表态,直接宣布散朝,并对大臣们开始避而不见。一时间,朝堂之上、百姓嘴里,皆称赞陛下仁德与孝顺。更有甚者,开始在街上当众发言谩骂孙太后,说自古以来母慈才能有子孝,如今陛下如此孝顺,可她这个做母亲的却是个黑心狼,还不自己迁出皇宫去,保全颜面。请愿的声音越来越大,事态一发不可收拾。慈宁宫外,文武百官长跪不起,皆高呼请太后出宫暂避。孙太后躲在寝殿内,日日不得安寝。太监福如海气得鼻子都歪了,跳起脚来骂道:“这些养不熟的白眼狼!这里头,有多少人是太后您一手提拔起来的,如今竟然也敢来冲撞太后,让您迁宫……”“请太后迁宫!”“请太后暂避!”突然,两道苍老的声音自外面传进来,福如海目光一滞,不可置信道:“太后……是……是陈阁老和李阁老来了……”陈循和李元培亲自前来请她出宫……孙太后呼吸慢了半拍,心下猛地一咯噔,颓然地跌坐在凳子上,目光空洞,喃喃道:“罢了……罢了……”“福如海,传哀家懿旨,如今朝廷动**,天灾人祸,哀家感念圣上皇恩,请求陛下,允许哀家带着见深,前往广泽寺虔心祈福,求菩萨保佑我大明基业不朽……”这,便是要迁宫了……福如海身子一晃,悲切不可言语,怔怔地忘了一眼颓然的孙太后,默默下去收拾行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