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付士楠将国债券的概念给所有人解释了一遍。什么国家公债啊,是朝廷发行的债券啊,朝廷会支付利息、偿还本金啊之类的……还解释了国债可以平衡财政收支,帮助朝廷渡过财政困难时期等等等等高大上的一系列理论。众人听得一愣一愣的。场中顿时安静下来。有人悄声道:“那这国债,就相当于咱们借钱给朝廷,国债券,不就等于朝廷给咱们的借条吗?”“对咯!不亏是做大买卖的,真是一点就通!”付士楠一拍桌子,兴奋道:“这可是陛下圣恩,才有了这个国债券,这也就是沈大当家的和陛下亲近,才事先买了,一般人啊,咱们还不给卖呢。”听付士楠这么一说,众人顿时心动起来。这钱不是捐献给朝廷的,而是借给朝廷的,五年后,不但本金还给他们,还会每年支付利息,也就等于躺着白赚钱,天底下竟然还有这样的好事。倒是徐半山这个财神爷,老辣的眸子里却有着一丝狐疑,道:“先不说这利息高低,但这债券上写的是五年后归还本金,如若五年后……”他后头的话顿了顿。大家却都心知肚明。如今的朝廷都已经穷到找他们这些商人借钱了,可见国库已经空虚得粒米不剩,五年后,这钱还不还得上,还犹未可知啊!有了徐财神这么一打岔,原本摩拳擦掌的诸位财主,又心有顾虑起来。“哎呀,徐大财神爷!格局小了不是!”就在这时,突然一个尖嘴猴腮的老者站了起来,却是最先说出沈家有人去了国子监上学的那个于老头。于老头瘦得皮包骨头,一双眼睛却是晶亮晶亮的。他摇摇晃晃端着酒杯站起来,醉醺醺道:“天子一言九鼎,这国债券可是以陛下的信誉做担保的,只要我大明朝还在一天,你这钱啊,总归就有地方找,你怕什么?”“就是,陛下说的话,那是圣言,岂会诓人?”付士楠立马跟着道,脸色也有些佯怒起来,盯着徐半山的眼神有些不悦。徐半山暗道一声不好,生怕自己一时失言得罪了付士楠,连连告罪,又是自罚了好几杯,这才作数。于老头见徐财神势弱,眼神和沈荣有一瞬间的交汇,转眼便别开,看向其他人道:“再说了,各位都是各行各业的财神爷,赚这么多钱还不是为了给后代子孙搏个好前程?”“如今花点钱便能谋个国子监的学位,啧,这等天大的好事,别人求都求不来呢!”说着,于老头突然从怀里掏出一大叠银票来,啪的一声放在桌子上,大声道:“大人!付大人!您是我亲祖宗!我这有二十万两银票,就求您给我个机会,买张国债券!”“我这一房啊,有个侄儿,天资聪颖,若是能入国子监,那付大人您就是我老于家的再造恩人啊!”“哈哈哈……”付士楠瞬间笑得嘴都合不拢了,“好说好说,等以后你侄子入朝为官,少不得咱们就是同僚,相互帮助应该的嘛……”说着,他从盒子里取出一张羊皮做的国债券,递给了于老头。于老头颤颤巍巍接过,视若珍宝的好好叠起,又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嘴里还嘟囔着:“这可是咱们老于家翻身的宝贝啊!有了这个,咱们就有机会一跃成为士族……”他醉醺醺的,晕乎乎几乎都快要站不稳。可于老头这番举动,无异于开了个好头。士农工商,商人有机会一跃成为士族,这简直就是祖坟冒了青烟都不敢想象的事。更何况,刚才付大人不还说,以后说不定能和于老头的侄子成为同僚?这官场之间,最在意的便是靠山啊,付大人位列九卿,又是陛下面前的大红人,即便是没有国子监这一层,光凭着付大人的面子,这国债券也是买了不亏啊!众人心动不已,纷纷眼热。一个个再也架不住**,自怀中掏出银票来。“付大人,您大慈大悲,咱们汪家也想买国债券!”“大人!咱们刘家买二十万两!”“大人,淮南孙家买四十万两!”“山东齐家买二十万两!”在场十多位财主,除了徐财神和另外几个还在观望的外,喊价声已经不绝于耳。付士楠听得喜笑颜开,一双绿豆眼直接连缝儿看不见了,不断地从盒子里拿出国债券,一家一户发下去。不出多时,那盒子里便装满了沉甸甸的银票,拿在手上煞是趁手。又是一阵觥筹交错,所有人都喝得晕乎乎的,付士楠和沈荣也都醉的东倒西歪,不知外间年月。到了半夜,在场的人各自搂着怀里的美人进了后厢的暖房。沈荣架着付士楠走了一路,到了酒楼门口,二人才停了下来。再看此时的二人,两双眼睛皆是清亮,走路的姿势也都是稳稳当当,哪里还有刚才那副就快要醉死的模样。沈荣站在门前,朝付士楠行了个礼,又从怀中掏出一块上好的暖玉递过去:“今日真是辛苦大人了,这国债券一事,今后若有需要,沈某定当全力配合大人。”这暖玉可是宝贝,握在手上竟还隐隐发热,似乎是自己带着温度。付士楠眼珠子一亮,但仍然理智地将暖玉塞回沈荣手里,道:“见外了,咱们都是为陛下做事,沈大当家的又和陛下是远亲,哪里就需要这么客气。”说着,他踏上早就准备好的马车,撩起帘子道:“我就不多打扰了,陛下还在宫中等着我回去复命呢。”沈荣赶忙跟上去,将那暖玉又递了过去,道:“天寒地冻的,大人去皇宫还要些路程,这暖玉能驱寒,您带着,也好暖暖手,这东西不值钱,您拿着把玩当个乐子。”见推脱不过,付士楠便顺理成章的笑纳了。两人见了礼,便在门外头分别了。付士楠坐在马车上,手中把玩着那块暖洋洋的玉件儿,嘴角忽地勾了起来,喃喃道:“这个沈荣,不亏是晋邦的大当家,为人处世滴水不漏,也不仗着和陛下的关系就失了分寸……倒是个值得来往的。”马车颠颠儿往宫内赶去。此时已快要天亮,天边都泛起了鱼肚儿白。今日不用早朝,朱正起得也稍微晚了些。刚一起身,便得知付士楠在外后候着的消息,赶忙让人把他请了进来。前些日子他把国债的事儿交给了付士楠,算算时间,今日他也该过来汇报了。果然,一进屋子,付士楠便喜气洋洋地道:“陛下,这次国债券卖得极好,就昨天一晚的时间,就筹集了二百三十万两银子!”“二百三十万两……”朱正心里默默盘算着。这个数额,并不算多,如今朝廷到处要用钱,这点还不够塞牙缝的。当然,朱正也知道这个事付士楠已经尽力了。毕竟那些富商又不是傻子,自己辛辛苦苦赚的钱,买这么个不知道虚实的国债券,自然心中会打退堂鼓。若不是有国子监入学这个巨大的诱饵,说不定这二百三十万两今日也凑不齐。朱正眉头紧锁,付士楠却依旧沉浸在这笔巨大数额银两的喜悦中。他眉飞色舞道:“陛下,若是这国债能在全国推广,到时候个个都掏腰包买,哪怕一人只买一两银子的,那国库也不会缺钱了啊!”“全国推广?”朱正皱眉扫他一眼,摇了摇头道:“你就不怕士族的人把你脑袋给拧了?”付士楠立刻缩了脑袋,不敢说话了。他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这国债发行,可是靠着承诺让人家子侄进国子监的,要是全天下一窝蜂来买,那大明的最高学府国子监岂不是要爆棚?要知道,就是三品大员的儿子想进国子监,都还有名额限制。这样做,岂不是动了全天下士族大夫的奶酪?先不说别的人会不会撕了自己,那陈阁老就是士族之首,只怕头一个不放他的,就是陈阁老!想到这,付士楠忍不住打了个寒噤脖子上凉飕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