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筷子碗碟清脆的碰撞声,一顿饭很快便吃完了。这几日赵筱月人不太舒服,吃过饭后便没有留下侍寝,直接回了自己的清风殿。刚在软塌上坐下,侍女舟儿便走了进来道:“娘娘,夫人来了,在外头候着等您召见呢。”夫人,指的便是赵筱月的生母金氏。如今赵筱月身为皇后,自然不是说见就能见,即便是亲生母亲, 那也要规规矩矩递了牌子,在宫外等着召见,才会被放进来。赵筱月一听母亲来了,顿时高兴起来,“快,快些请进来。”她可是有好久都没见过母亲了。舟儿领命出去,不一会,便搀扶着金氏进来了。“拜见皇后娘娘,娘娘金安!”金氏倒头便拜。“母亲,快起来,快起来,这天底下哪有母亲给孩子下跪的,您这不是让孩儿不孝吗?”赵筱月连忙从座位上站起来,亲手去搀扶金氏。金氏却固执地将礼行完,道:“娘娘如今是中宫之主,母仪天下,那是天家的尊贵,这些礼啊,少不得的。”这是几千年来老祖宗的规矩,君君臣臣,谁也不能破坏。赵筱月眸光中闪过一丝高处不胜寒的难过,却也无法反驳,只能转移话题道:“母亲这么晚进宫,可是有何要事?”金氏接过舟儿递过来的茶,抿了小一口,面露难色道:“是有一桩事。”“母亲大人但说无妨。”赵筱月道。“听闻因陛下一意孤行调粮一事,宫里头最近闹得厉害,周老先生这些人更是在暖格跪着请命……”“母亲,后宫女子不干政……”赵筱月见母亲提及朝堂之事,立马打断。、金氏看了一眼自己母仪天下的女儿,突然叹了一口气,拉过她的手道:“身为陛下的妻子,相夫教子,恪尽内人之责,以身作则,统率后宫,为陛下打理好这三宫六院;”“而身为皇后,母仪天下者,你更要辅佐陛下,处理好天下大事。”“如今朝堂一片沸腾,文武百官皆与陛下闹得不可开交,陛下一意孤行调粮百万石,不顾臣子劝阻,甚至放任一干老臣雪地跪求,这一桩桩一件件,你叫天下百姓怎么看?你叫大明地下的列祖列宗怎么看?”“此等小题大做,劳民伤财之举确实有些……过了。”金氏一脸焦急,眼底也都是对女儿的疼爱。而赵筱月,也一脸为难之色:“母亲,陛下深谋远虑,想来不会无的放矢,这倒春寒一事,若是真引起大 饥荒,这调粮可就是势在必行……”金氏却不敢苟同:“天象之事,怎能随便断之!陛下终归是人,不是神……是人,就有犯错误的时候。”顿了顿,又道:“你作为皇后,本应力行规劝,辅佐陛下成为明君!而非任由陛下冒天下之大不韪,成为昏聩无道之君啊!”“这……”赵筱月还想反驳。金氏却喘了口气,目光中露出一抹哀求,继续道:“娘娘……月儿……”“你是皇后,咱们赵家占了你的光,现在已经是大明朝最贵重的外戚,外人看着咱们赵家风风光光,可这风光到底是天家给的!”“陛下在位一天,咱们赵家就能风光一天,可若陛下出了什么岔子,天下人只会说你这个枕边人蛊惑陛下,祸国殃民,而不会去说是陛下的责任……”“一旦你成为天下人指责的对象,咱们赵家……可就只有死路一条!”最后这一句,才是金氏今晚前来的最终目的!决不能眼睁睁看着朱正胡来!当一个皇帝干坏事时,历史首先指责的不是皇帝本人,而是他身边的女人!比如,烽火戏诸侯,那是因为褒姒蛊惑了周幽王;再比如武王伐纣,那是因为妲己祸国殃民!没人会先去找皇帝本人的过错!世道如此,历史如此,谁也无法改变。赵筱月如今贵为皇后,若不在这时做出对朱正规劝的举动,一旦调粮这个火药桶全面炸开时,他们赵家难免不会受到有心人的攻击!寒风瑟瑟,雪花飘飘。宫门就快要落锁,金氏匆匆说完,便不得不离开皇宫。赵筱月端坐在软塌上,眉头紧蹙,姣好的面盘染上了一层浓浓的愁意。她目光深远,仿佛透过重重宫墙,看到了暖阁里恼火的朱正,又好似看到了满朝不满的大臣和天下沸沸扬扬的百姓……“哎……”赵筱月长长叹了一口气,但心里终归还是偏向朱正的。毕竟,她在这个男人身上,见到了太多的神奇之处。心中默念道:“陛下可是以一己之力扛着全天下的压力啊……上天保佑,这湖广调粮一事……一定要顺利啊……”却不知此时的湖广已经风云暗涌,一切都蒙上了一层厚厚的迷雾。汪廷栋、张文远、任大山三人坐在房间内。刚沏好的茶还在散发着氤氲热气,朦胧地卷在空中,叫人看不真切。张文远皱着眉道:“沈兴这小子,我是真没看出门道来。”“你说他不贪吧,他眼巴巴地打那价值连城的红珊瑚树的主意,你说他贪吧,他最后钱财、美人却一样都没收!”汪廷栋揉了揉眉心,“这沈兴看起来年轻,但行事却滴水不漏,看来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咱们还是小心为上,不过,他今晚话里话外都是奔着差粮仓这事儿来的,此时只怕不能善了了。”“你们都想多了!这小子就是借着调粮差粮仓这事儿在诈咱们的东西呢!没瞧见他当时望着那姑娘眼睛都直了?海棠姑娘的媚术配合我那独门的药酒,谁能抗得过?”任大山朗声一笑,硕大的巴掌拍在桌子上嗡嗡作响,不以为意地摇了摇头道:“依我看,这小子就是个嚷的厉害,但有贼心没贼胆的!”“不过是年轻了些,刚入官场,对这些事儿心里头没底,咱们推他一把就行。”“推他一把?如何推?”张文远侧着头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