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暴来袭。北边的寒冬更加严峻。街上半个行人也没有,若不是百味楼、四喜楼那些大地方的门口都点着红灯笼,几乎都会让人忘记年关将近,很快就要过年了。红灯笼在风中左摇右晃,一时间倒成了京都城中,最闹腾的景色。暖阁。地龙烧得无比旺盛,即便是光着脚在上头走也不觉得发寒。朱正将手头的折子都处理完,便召来了赵正阳。“湖广那边怎么样了?”赵正阳犹豫了一会,答道:“根据沈大人传过来的密信所言,湖广粮仓内的粮食似乎只够供应本地所需……”“湖广若是无粮,黄河就该没水了。”朱正冷哼一声,目光如炬道:“这帮人,就是想方设法让沈兴知难而退,看来,这调粮一事,可不光是京里的人闹得厉害,底下那些猴儿蹿得也挺高呢!”赵正阳赶忙道:“陛下,是不是需要咱们锦衣卫派人过去,暗中协助沈大人?”“不了。”朱正想了想,摆手道,“这事儿已经闹得不可开交了,锦衣卫一旦插手,那帮老臣就更有由头说朕是蛮不讲理的昏君,到时候局势可就更复杂了。”“那可怎么办?正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沈家兄弟哪怕有天大的本事,恐怕也难以在一月内完成陛下的重任啊!”“无碍。此事,朕另有安排。”朱正喝了口清茶,不急不缓道:“让你去找那些胡商查的事情怎么样了?”自从在胡商手里意外收获了番薯,朱正便心心念念想找到另一个高产农作物,那就是土豆。毕竟,番薯和土豆还是有很大的区别的。最大的区别,就在于,土豆比番薯更适合做主粮。并且,更加关键的一点是,番薯更适合在南方种植,在南方,它能一年两熟,可在北方,一年一熟已经是极限。现在西山屯种植的那些番薯苗,那也得当祖宗般伺候着,甚至不惜代价建暖棚,挖烟道,用来保持番薯苗生长的温度,这里头耗费的银子可不少啊!况且,这样一来,若想低成本推广番薯,势必会牺牲掉很多南方的良田。可土豆就不一样了,它耐寒!即便是在现代,土豆这东西也都主要集中在东北已经内蒙和山西一带,北方的严寒,根本影响不到它分毫!这样算下来,若是能找到土豆,在北方大肆推广,既不用占用南方的良田,也不用耗费大量的银子,经济价值比番薯更高。赵正阳看着朱正认真的神色,也不由得严肃起来:“回陛下,现下已是冬季,天气严寒,胡人不耐寒冷,都回老家去了,满京都也找不出几个胡商来。”“不过……”他顿了顿,“臣派出去的人找到了之前卖番薯的那个胡商,他说好似见过这个土豆,臣已经跟他说好,明年入关行商时,或可带些土豆带过来!”着急也没用。有消息总好过完全没消息,既然有人真的见过土豆,那现在也只能满怀希望地等着了。朱正阖了阖眸子,幽幽道:“如此……也好……”土豆一事留了个念想,尔后又交代赵正阳,千万不能贸然插手湖广一事,朱正这才挥了挥手让人退下,自己则疲倦地迷上了眼睛。湖广。沈家两兄弟依旧一筹莫展地在屋内转来转去。“啊!我怎么把这茬忘了!”不知过了多久,沈兴突然一巴掌拍在桌上,惊叫声惹得沈荣也抬起了头望着他。沈兴却面带兴奋,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道:“我出京时,陛下交给我三个锦囊,说是万一遇上困局,逐一打开便是!”“陛下的锦囊!?”沈荣一把站起来,快步走到沈兴边上,“有这锦囊,你怎么不早拿出来呀!陛下想必早就预料到了如今局面,给你备好了后招!快些打开看看啊!”“恩。”沈兴急忙打开锦囊,将里头的东西倒在手上。二人齐刷刷望过去。相视一眼,异口同声道:“这是什么意思?”只见那锦囊里掏出来一张纸条,上头写着两个字。“章纶?”“这是何人?”沈家两兄弟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见到了迷茫。“没听过这人啊……”沈兴眉心抽了抽,一时间脑子都有些糊涂起来。倒是沈荣,在短暂的茫然之后,突然想起个人来:“莫非是他?”沈兴连忙凑近:“谁?”“正统元年进士,曾任南京礼部主事,后来因性亢直,不能偕俗,得罪了当时的大太监王振和当朝陈阁老一党,被贬出京……”沈荣顿了顿,又仔细思索一番,最后确定道:“我隐约记得,应该就是被贬到了武昌府!”“莫非陛下的意思是,叫咱们去找这个章纶寻找破局之法?”“应该是的吧……”沈荣也不太确定。两兄弟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各自眼中的惊疑。似乎不理解:这个节骨眼,陛下突然他们要寻找这个叫章纶的干吗?殊不知,章纶这个人,虽然现在名声不显,但在后世史书上,却赫赫有名。此人乃是景泰名臣之一!但要在年后,才被重新召回京都,任礼部仪制郎中……沈兴回过神来,甩了甩脑袋道:“兄长,你确定章纶被贬到了武昌府?”他来武昌府这两天,大大小小的官员可都打了个照面,从上至下就压根没有一个叫章纶的官儿啊!“怎么没有此人?”沈荣听完沈兴的复述,不由地惊讶:“我不会记错的,这人应该就在武昌府,陛下锦囊所书也肯定就是这个章纶……只不过……他现在到底身在何处?”沈兴想了想,道:“不若,我去探听探听?”“恩。”商谈完毕,沈兴不进对章纶这个人产生了一丝好奇。沈兴出来许久,未免被人发觉,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两兄弟也没有多说什么闲话,相互嘱咐对方小心行事,便立刻分开了。等沈兴到达双园时,天色已经有些晚了。他抓紧了身上深黑的斗篷,趁着天黑绕到双园后门。一直守在后门的随从一见他回来,腿一软,差点摔了个跟头:“大人,您可算是回来了!”沈兴脱了斗篷,整了整稍乱的发丝道:“怎么?有人来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