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二章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狂风大作，暴雨混着冰雹砸了下来。老天爷像是故意和人开玩笑，于是紧迫的夜晚，越是腥风血雨。冰雹如枣子般大小，砸在人头上半晌都回不过神。沈兴赶到沈荣住处的时候，浑身已经势头，但顾不上擦拭，见面便焦急地问道：“兄长，可有付大人的消息？”沈荣抬起头，面上是从未有过的惊愕和震惊，他递上一张信纸，木木地张口：“你自己看……”沈兴接过，快速扫上两眼。窗扇打开着，似乎能从那大风中听见湘江渡口上传来阵阵吵嚷声。一道炸雷猛地劈了下来。沈兴倒退半步，神色迅速收紧，死死瞪着眼睛，跟着呼吸一滞！仿佛见到了什么惊世骇人、不可思议的事。他张了张嘴，脸色都有些发白，半晌，才道：“他们竟然将常平仓的官粮……几乎全部运出武昌了！？”突然，他又想到，湖广的八大粮商也在市面上大肆屯粮。顿时，脑海中所有的线索全部串联在了一起。他明白了，明白湖广的官员和八大粮商的黑暗计划。自古以来，粮商们都喜欢大量囤积粮食，以便在欠收之年趁机抬高粮价，大发国难财。但官府为了杜绝这样的情况发生，便会将官仓的粮食放出去，平息粮价。而为了发国难财，现在这群人先是做空官仓，后又在市面上大肆屯粮。这样一来，一旦产生饥荒，官府就无法放粮平息粮价，而整个市面上又只有他们手中有粮，那他们手中的粮食，还不是自己想卖什么价格，就卖什么价格！念及此处，沈兴马上就把心中的可怕猜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沈荣。沈荣一听，结合他在湖广收粮的所见所闻，同样一阵头皮发麻，压低声音道：“我也没想到他们如此大胆……”那可是官府的屯粮！这个时代，经常会有天灾人祸，一旦发生灾荒饥饿甚至战争，粮食就成了必争的东西！一时间，屋子里气氛紧张到极点，愤怒的火焰越涨越高！两人压抑的呼吸相互交叠。沈兴死死撑着桌子，用力站直身体，又仔细想了片刻，沉声道 ：“当务之急，我们得尽快找回从常平仓运出去的粮食。”“兄长，现在几时了？”沈荣快速道：“亥时刚过。”沈兴点了点头，一咬牙，从怀中摸出一道令牌来递给沈荣。“这是……虎符！？”沈荣一脸的不可思议。虎符可是调兵遣将的唯一凭证，如何会在沈兴手里？沈兴深吸一口气，解释道：“愚弟今晚探得粮仓一事后，一时间有些不知如何自处，想到了陛下的锦囊，本想寻求锦囊妙计，结果打开一看，竟是这块虎符。”“本来，愚弟是怎么都没想到为何陛下要给这个虎符，毕竟……”“你的意思是……”沈荣张了张嘴，到底没把后面的话说出来。虎符出现在锦囊里。也就是说陛下早就预料到了湖广调粮异常凶险，甚至到了不得不动用军队的程度！要知道，大明朝的军队一般只能坚守在驻地，除了发生叛乱、民变等危机到国家安危的事情之外，其他时候不可轻易发动。毕竟牵一发动全身，军队一旦出征，那可就是流血漂橹的大事！如今湖广几百万石的粮食都有可能被偷运出粮仓，此举已经是撼动国本的大事。况且，这么大的动作，运粮、屯粮哪一个环节都要打通太多关系，这不可能是一两个小贪官就能办到的。联想到沈兴刚到武昌府的状况，布政使连圣旨都敢不来接，那就越发说明，整个武昌府在布政使姚文兴的统治下，已经全部达成了共识！湖广上下，吏治铁板一块！姚文兴就是妥妥的土皇帝！先不论灾荒饥饿需要粮食。如今国与国之间的战争说白了也就是粮食战！谁的粮食多，谁就能打得久，谁的战士吃的越饱，谁就能打得更狠！这么多的粮食钱财流出，若是有人生出异心，趁机囤粮……一旦时机成熟……就算是要造反那也不是不可能的……到时候，大明连军粮都凑不齐……沈荣惊出一身冷汗，根本不敢继续往下想……沈兴喘了口气，一脸凝重道：“愚弟夜探常平仓，想必已经打草惊蛇，以张文远那帮人的精明，势必会有动作，刚才虽然靠着海棠相助糊弄过去了，但糊弄不了太久，难保他们不会联系到我的身上，此事太过重大，一旦捅开，怕是不死不休。”“湖广驻军乃是襄宪王管着的，如今局面紧张，未免湖广官员狗急跳墙，必须让人前去通知襄宪王带军前来，先发制人……”“恩，我这就派人前去。”事态紧迫，刻不容缓。很快，就有一个下人领命出去。屋内便再次只剩下两兄弟。沈兴在屋里踱来踱去，虽然虎符已经送走，很快便有大军前来收拾残局，可沈兴却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闹腾着，怎么都抓不到要领。他一反常态的有些焦躁，只觉得嘴里都有些发苦，忍不住将桌子上的凉茶一口一口喝完，直到最后壶里滴水都没了。这才烦躁地放下水杯，又在屋里转来转去。“你别转来转去的了，转的我头都晕。”沈荣一把拉住他。虽然沈荣也是心里打鼓，可眼下最需要的是镇定，他们决不能自乱阵脚。陛下让他二人前来调粮囤粮，那就是对他们二人、对他们沈家的信任，光是这一点，就已经注定了他们只能全力以赴，生死不论。再说，陛下这局棋下得如此滴水不漏，身在庙堂却能运筹千里，这几个锦囊招招到肉，有了陛下保驾护航，这事儿必能迎刃而解。沈荣这样不断安慰着自己。沈兴心里却依旧莫名地不安和慌张。“罢了罢了，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已经没有退路了……”沈兴强行压下心底的不安，默默思忖片刻，忽地转头看向了沈荣。“兄长。”沈兴走过去。沈荣下意识抬头：“怎么？”“愚弟有一事求兄长。”“兄弟间，不说那些求不求的，你且说是何事便行，只要不是谋逆之事，兄长都尽力替你办。”“是这样……”沈兴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东西。“这是陛下给愚弟的最后一个锦囊，临走时交代说是救命的东西，不到万不得已决不能开。”沈兴舔舔干燥的嘴唇，郑重道，“愚弟心中始终有些忐忑，此去只恐有万一……”“思来想去，为了保险起见，我两还是分开行动，这个锦囊暂且交给兄长保管……若是……若是真遇着什么意外，兄长或可依着锦囊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