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然间,远处的黑暗中燃起无数火把。火光沿着常平仓整整一圈,密密麻麻像是一堵火墙,来者声势浩大,人马之多,是葛笑的好几倍!葛笑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此处是武昌,湖广腹地,除了自家王爷能一次召集如此多的人马,其他任何人都不可能。可如今虎符还在自己手上握着,这只军队是从哪冒出来的?在场所有人惊疑不定,目光皆望向火光深处。“沈大人!末将来迟!让沈大人受惊了!”忽然之间,从火墙出跑出一批高大威猛的骏马,疾如风快如龙,眨眼间便出现在众人面前。沈兴定睛一看,只见马上那人眉目凌厉、似曾相识。心下猛地一颤!下意识惊道:“魏将军!”葛笑也当场愣住,像见了鬼似的怪叫道:“备倭军左都尉魏权!”“正是在下!怎么?葛将军,见到熟人,这般惊讶?”魏权一声冷笑,凌厉的目光像是刀子般在葛笑身上剜了一眼。“你们备倭军奉命镇守山东沿海,你此时理应在海上,怎么会出现在我武昌?”葛笑不可置信地伸出手来指着他,呼吸都有些急促了。备倭军,那是圣上亲封的独立营!是在京都守卫战中立下了赫赫战功的一支神兵!他们来救沈兴……什么时候来的?谁让他们来的?圣上吗?还是说圣上早就察觉到了湖广的猫腻,埋伏了大军在这里?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圣上若要让备倭军出马,又何必让沈兴带着虎符前来找自家王爷调兵?这到底怎么回事?葛笑脸色阴晴不定,心中闪过无数念头,又见魏权的人来势汹汹,顿时知道今天这事恐怕无法善了了。一咬牙,脸色兀地变得阴狠起来。“魏权,湖广乃是襄献王所领虎贲军的驻地。尔等不守军法,坏了规矩,私自闯入湖广地界,你有将咱们王爷放在眼里吗?”“魏将军说得对!你私自调拨军队擅闯湖广十六府,本……本官要去告你。”张文远也跳起脚来,“我这就回去写折子,等到了圣上跟前,几个脑袋都不够砍的!”“递折子?”魏权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一道尖柔的声音从黑暗中发出。“什么人?”张文远吓了一跳。“递折子可以,不过,倒也用不着跑去京里叨扰陛下。”尖柔的声音越来越近,围在常平仓外的火把忽然从中间分出一条泾渭分明的小道来。紧接着,一个身着紫色锦袍的人影,不紧不慢地出现在众人面前。他身后的一小厮,手中还捧着一把明晃晃的宝剑。所到之处,人人皆下意识地退让开。“这人是谁?”“面白无须,怎么看像是宫里的人……”“宫里的人?”张文远和葛笑两人闻言,纷纷脸色大变。沈兴却在见到来人时眼睛猛地一亮,惊呼道:“王公公!您不是应该在陛下身边伺候么?怎么也来了湖广?”“王公公?”“哪个王公公?”“还有哪个王公公,定是陛下身边的掌事太监王吉!”“怎么会是他!他怎么会来湖广?”“还有他身后小厮带的那把剑,莫非是上斩昏君,下斩奸臣的尚方宝剑?”“完了,这下全完了……”众人猜到了来人的身份,顿时炸开了锅。陛下的贴身太监领着大军出现在湖广,其用意不言而喻。王吉风轻云淡地走到场中,但落在众人眼中,却像是一条细腻湿 滑的毒蛇般,让人不寒而栗。“葛将军带着这么多人马围了陛下钦点的钦差,怎么?是对陛下的旨意不满?“还是想干脆自己当家做主,反了不成?!”王吉爆喝出声。“末将不敢!”葛笑忙躬身行礼,一脸地惊慌之色。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又小心翼翼地看了王吉一眼,强自争辩道:“末将……末将只是接到王爷命令,说常平仓闹贼,末将不过是来协助抓贼的……没想到竟是一场误会……”“误会?”王吉笑了,只是这笑容中却充满了森然冷意。“沈大人乃是陛下亲自挑选的钦差,代表的是天子颜面,你一句误会,便想将你意图杀害钦差的罪名糊弄过去,你当天下人的眼睛都是瞎的吗?”“我,我……末将不敢。”葛笑脸色苍白如纸,说话直哆嗦。“枉陛下如此信任襄献王,还特意嘱咐沈大人一旦遇到困难,自可放心大胆地请襄献王相助……却不料尔等如此胆大包天,与地方官员上下勾结,狼狈为奸,竟敢谋杀身负皇命的钦差。”“其罪当诛!”“魏将军,给咱家把这群乱臣贼子通通拿下吧。”“是。”魏权一挥手正准备指挥手下抓人,但就在这时,变故再生。“慢着。”突然,一道无比浑厚的声音在众人脑海中炸响。“是,王爷到了。”葛笑仿佛重新找到主心骨一般,一脸惊喜道。“襄献王?”王吉脸色变了变。这位王爷可不是一般人物,襄献王朱瞻善,明宣宗第五子,当今圣上的亲叔叔,在诸多藩王中,年龄最长,且颇具威望。当然,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在陛下还是潜龙之时,这襄献王就曾上书朝廷,令郕王监国,并募勇智士以赢车架。虽说,他的书信还未到达京都,陛下已经登临宝座。实际上,也并没有帮到陛下什么。但有这么一出,和没有这一出,安全是两码事。至少在明面上,陛下就必须得给襄献王足够的尊敬。想着这里,王吉脸上顿时犯起了难。他铁青着脸,看向声音的来源方向。果然只见一身穿蟒袍的中年男子龙行虎步的赶了过来,他的身后还跟着一身穿二品文官官服的老者。来人正是襄献王朱瞻善和湖广承宣布政使姚文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