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阁。朱正停下笔,整个人靠在椅背上,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空气中仿佛弥漫着一股凝重的气息。一旁伺候的宫女大气也不敢出,生怕一不小心便打扰到了这位至高无上的天子。虽然陛下不是那等暴戾之君,可自打他登基以来,大明便一直多灾多难,老天爷好像专门跟人过不去似的,三天两头的闹出点事来。陛下的身体,已经肉眼可见的消瘦了一大圈。陛下是个难得的明君,可不能让他这样劳累啊,否则,迟早要出问题的……朱正也感受到了疲倦,历史上,景泰帝不过当了七八年皇帝便病入膏肓,一命呜呼,看来是真的操劳过度而死的啊……他叹了口气,仰头扭了扭酸痛的脖子,无比思念俏儿的一双巧手。若是现在能被她揉一揉,那可多舒坦,不过眼下是不行的了,俏儿被他派去辅佐太医院的人,研发制作赈灾要用的药材。每次天灾之后,紧赶着来的便极有可能是瘟疫。要想大明平安度过此劫,这些准备是必须要早早就做好的。朱正放下揉太阳穴的手,随即又将桌子上的奏折拿起来,耐着性子看下去。正是陕西、河南、南直隶的灾情报告。根据他所知的历史记载,这场倒春寒不光是持续时间久,最可怕的是,它波及的范围还非常广泛。几乎波及到了大明三分之一的疆土。也正是因为如此,在这场倒春寒之后,大明王朝不可避免地渐渐走向了衰败。而这,就是历史上所说的小冰河期的开端。自景泰年间开始,小冰河期的气象就出现了。淮河流域普降大雪,一直到了次年三月方才停止,也就是说,这个雪,几乎足足下了小半年。想到这小冰河期,朱正就一阵心烦意乱。如此极端的天气,即便是在现代社会,也会给百姓和国家造成极大的困扰,就像新闻上时不时报道的某地大雪,断水断电,死伤无数之类的……那么,在如此落后的古代,完全依靠农耕而存活的小农经济,且不说极端天气所带来的寒意会让人死亡,随之而来的粮食减产,则更是断了所有人活路的最大危机。朱正深吸一口大气,死死盯着桌面上那本还未写完的《大明经济第一个五年计划》……突然,屋外响起王吉的声音。“陛下,门外李阁老、陈阁老与诸位大人求见。”“宣他们进来。”“是,陛下。”很快,外头窸窸窣窣一阵声响。朱正这才看清,来的人乌泱泱一片,几乎要把暖阁站满了!众臣规矩地行了礼,又乌泱泱一片站在原地,一脸的凝重。刚才还暖意十足的暖阁,此时仿佛突然变得乌云密布,仿佛有什么丧门星降临,将这里彻底笼罩了似的。“陛下,臣有一事请奏陛下。”“李阁老有何事不在朝堂上说,倒这么兴师动众的带着如此多大臣堵到朕的暖阁来了?”此言一出,底下不少人低下了头,神情有些尴尬起来。的确,他们这么一大帮子人跑到皇帝的房里来,说得好听点是商量国家大事。说得不好听,又与像上次抬着棺材逼宫有何异?气氛稍微有些凝滞。郭攸之、陈宇等人一个个都不做声了,只传来些故作掩饰的咳嗽声。“陛下。”李元培不愧是首辅,听到这夹枪带棒的话,神色却半分未变。“陕西、河南、南直隶爆发倒春寒,臣等心急如焚,一时之间想不到最佳赈灾的方法,故来求陛下。”“赈灾方法?”朱正下意识挑眉,“朕不是说了让你们抓紧时间调粮北上,赈灾三地吗?”“陛下!”李元培突然有些急了,高声道:“这调粮一事,老臣以为万万不可!”“有何不可?”朱正说着,猛地将桌上的茶几扫落在地,怒喝道:“难道要朕眼睁睁看着上百万百姓活活冻死、饿死吗?!”“陛下息怒,臣不敢。”李元培吓了一大跳,舔了舔干涩的嘴巴,道:“此前山西遭灾,陛下下令于湖广调粮数百万石,这已经让南边的百姓人心惶惶,更有白莲教趁机作乱,蛊惑百姓起事,差点造成暴动之乱。”“若是再次从南边调粮北上,只怕要让南边百姓积累的民怨彻底爆发,再被有心人一利用,南边势必大乱啊!”“如此一来,大明王朝,危矣!”李元培喘了口气,上了年纪的他经不起太多的激动。而就在他喘气的档口,一旁的彭时也按捺不住了。一脸担忧道:“陛下,臣认为元辅大人所言在理,且不论将来南边的百姓是否暴 乱,单说眼下,白莲教大行其道,在贵州等地散播谣言。”“百姓都被蒙在鼓里,都说……”彭时垂了垂眼皮,欲言又止。朱正冷哼一声,寒声道:“都说,朕是妖魔鬼怪,要亡我大明,对不对?”“陛下!”“陛下息怒!”在场诸位大臣,顿时心底一颤,皆尽下跪。“陛下!不论百姓如何传闻,那都是无稽之谈,朝廷光明磊落,不怕人言;可这调粮一事,断不可行。”就在众人惶恐不知该如何劝说朱正时,突然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响彻全场。朱正抬头看去,却见是一脸焦虑的于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