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七章 陛下，我无愧于心

“老丈人！你！”阿剌知院心底猛地一颤，他根本无法责怪李淳风，因为此时的李淳风看起来，已经摇摇欲坠，分明就是被严刑逼供，承认了不少他没有做的事。而这一切，不过是孛儿只斤·卜答失里想要陷害他的手段罢了。李淳风却不让他就继续说下去的机会，扯着嗓子，撕心裂肺地道：“老头子早就说过，功高震主不会有好下场！这些豺狼虎豹，根本就不会让你有存活下去的可能！”“如今，传国玉玺选择了你，你就是真命天子！”“阿剌知院！我的好女婿！我的好丞相！不……你是帝王！你是皇帝！”李淳风像是癫狂了一般，神情扭曲，面色狰狞，宛若地狱跑出来的魔鬼，疯狂挣扎着嘶吼着。“皇上！阿剌知院陛下！站起来吧！反抗吧！用战士们的血肉，铸成一座新的帝国！”“快！他疯了！将他拖下去！拖下去！”孛儿只斤·卜答失里听着那越来越大逆不道的话，勃然大怒，指挥着底下的士兵要将李淳风拖下去。而城墙之上，阿剌知院的脸色却是莫名的精彩起来。他的心底，突然有一丝莫名的东西顶开了深埋的土壤，缓缓生根发芽，让他有种仿佛要浴火重生，破天而去的冲动。而李淳风狼狈的呐喊，城墙底下孛儿只斤·卜答失里那一脸阴险的模样，还有哪些杀气腾腾的士兵们……这些，都无不在提醒着阿剌知院，今日这场战是一场令人心碎的巨大阴谋！他的王，他的大汗，他用尽全力辅佐和为之奉献的也先，竟然早就在背后怀疑他，甚至已经秘密派兵准备前来铲除他！这是何等的令人痛心？不，不是痛心……阿剌知院眼睛变得血红，呼吸声越来越急促。这是被背叛的感觉。是被猜忌、被丢弃、被陷害、被侮辱、被……无数的情绪瞬间涌上心头，他的理智正在渐渐远离自己的头脑。就在他摇摆不定之时。正在士兵们腋下疯狂挣扎的李淳风突然猛地一声高喝：“黄天在上，日月昭昭，忠贞的勇士遭人压迫，无辜的信徒被人荼毒！阿剌知院，今日，我便以我血唤你清醒！”说着，他突然伸出一股巨大的蛮力，猛地挣脱身边的士兵，随手拔下一个士兵的长刀，快速架在脖子上！双目猩红地顶着城墙的方向，目光似是落在阿剌知院身上，有四十透过阿剌知院看向了无比遥远的远方。他神色一凝，刚才破败的身子突然站得笔挺，带着一股回光返照的硬朗，仰天大喝！“陛下，我老头子对您无愧于心了！”“噗！”那长刀狠狠划下，枯瘦的脖子上瞬间泉如泉涌！精瘦的老头缓缓跪倒在泥泞地里，生命的气息完全消失在天地之间，而他头颅垂下的方向，朝着南方！那是朝着大同城！更是朝着大明国都的方向！“他妈的！死了都要称叛徒做皇帝吗！？战士们，都给老子杀！杀了阿剌知院！杀了这个叛徒！”李淳风的死彻底激怒了孛儿只斤·卜答失里。他狠狠地望着城墙之上的阿剌知院，眸光中的杀意仿佛都要凝成实质！而阿剌知院，则被李淳风那抹刺眼的血腥彻底唤醒，他心底的不公和愤怒此时已经达到顶点，随着孛儿只斤·卜答失里的喊杀声，这头沉睡的雄狮彻底惊醒过来！他猛地一挥手：“天不仁，让勇士蒙羞！让忠诚殆尽！”“今日，你们欺我阿剌知院，我便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才是真正的猛兽！”“战士们，杀！”“杀！”大同的城门再次被打开。两边的士兵们如两股凶猛的洪水般，纷纷交汇。这场瓦剌骑兵与瓦剌骑兵的较量，瞬间点燃了天地间最火爆的血花，织成一处处灿烂的血色大网，经久不散。不远处的密 林中。郭青带着身后的众人默默望着眼前的一切。他们的身躯皆在不住的颤抖，双眼发红，牙关紧咬，脸上的表情已经完全扭曲。“督军，陛下的计划……原来是这样……”身侧，一个在战争中失去手臂的小兵哽咽着，几乎就要几部成神。陛下让他们在密 林中将孛儿只斤·卜答失里拦截回去，原来是因为他已经安排了李淳风假传阿剌知院的军令，使了一出天衣无缝的离间计，让阿剌知院和孛儿只斤·卜答失里彻底打起来。这两人，是草原上最勇猛的战将，更是也先的左膀右臂，统治着草原上大部分的精兵力量，二人就犹如是雄狮和猛虎，势均力敌，一旦内讧，草原之势，便已经算得上是土崩瓦解。计谋很好。可……可却是用李淳风的性命作为筹码的！小兵们回想着刚才的画面，老爷子那英勇赴死的场景依旧历历在目，泥泞中，他干枯的身躯依旧蜷缩着僵硬着，不时地被身边厮杀的士兵踩到，又很快被更多的尸体掩盖，渐渐消失在尸山之下，再也找不到踪影。郭青的拳头已经快要炸裂了。他努力压制着心地的颤抖和悲痛。咬着牙，声音忍不住颤抖道：“不……陛下并不是让老爷子去送死！是老爷子……他……他……”郭青已经说不出话了。朱正的旨意从来都不是让任何一个人去送命来达到目的。甚至，在陛下的全盘计划中，他们每一个人都可以全身而退！可李淳风为何要自杀？那是因为他知道，阿剌知院智多近妖，若是让孛儿只斤·卜答失里和他继续对质下去，这场阴谋迟早会被彻底解开！到那时，瓦剌人的怒火就会加倍地还给大明！还给大明的百姓！李淳风不能冒这个险！他宁愿死，也要点燃阿剌知院心中那道微小的猜忌和裂痕，他宁愿死，也要保护身后的大明百姓和他的国家！那句“陛下，我无愧于心”不是对阿剌知院说的！而是对千里之外的朱正说的！是对大明王朝的皇帝说的！是对天下百姓的君王说的！他是大义的！他是勇敢的！他是烈士！是勇士！是这场战争中，最光辉的亡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