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剌知院咬牙切齿地拖着惨败的身子往城外跑。孛儿只斤·卜答失里跟在屁股后面,以他的脑子,一下子是反应不过来这其中到底有多少阴谋诡计的。但是,他却从阿剌知院的话中提取出了一个信息——这一切,都是朱正的计谋!这个大明皇帝,不费吹灰之力,甚至没费一兵一卒,就让草原上最凶猛的两位战神两败俱伤,完全失去了战斗能力!此时的瓦剌,只剩下也先的主力军还能和大明一较高下了。不,不行,他要赶紧回去将这消息传给也先,要让也先提防那卑鄙无耻的大明狗皇帝。可他们两人才刚走出不到十米,便听到城外突然传来一阵哒哒的马蹄声!“谁?”“咱们的人都死光了,还能有谁来?”两人迅速转身朝外看去。只见一道身姿挺拔,鼻梁挺直,面带雷霆的中年男人骑着战马昂首阔步向前而行。“于谦!?”“大明战神!?”两人脸色瞬间大变!不可置信地盯着战马上的来者。他身后还跟着一个虎目浓眉,满脸血污,看似年纪不大的男人。正是被朱正当成暗棋,狠狠地插在大同城内,完成了阻截孛儿只斤·卜答失里这个任务的郭青。此刻,他神情紧张,脸上细密的汗珠连绵不断,目光一刻也没离开过前方那两个已经狼狈不堪却依旧威风凛凛的瓦剌将军。不仅如此,他的身体紧绷着,像是一张拉满的强弓,随时都可搭弦上箭!眼前这两个人,是草原上不可匹敌的战将,是曾经令大明军闻风丧胆的阎王爷!落水的老虎依旧能杀人,即便他们如今这样狼狈,身上的杀意和威压却丝毫没有减退,反而更加浓烈起来。这让郭青本能地有了恐惧感,恐惧背后,还着无比强烈的恨意,仿佛一头被困住的野兽,想扑上去咬下这两人的喉管,大肆吞咽。那是国与国之间、民族与民族之间的血海深仇,是恐惧抹不掉的刻骨只恨!但于谦不怕。他依旧像个没事儿人一样,轻轻摆手,示意郭青无需紧张。接着,他轻轻拍打战马,缓缓朝城内的阿剌知院和孛儿只斤·卜答失里走去。眼里没有丝毫害怕的神情!甚至,那眸光深处连仇恨之意都已经渐渐隐去,有的,只是望向死人般的平静和凛冽!“去年,尔两位在我大明横行霸道,大杀四方,使我大明百姓流离失所、成为刀下亡魂!”“在尔等眼中,天下皆刍狗,唯尔等真英雄!”阿剌知院和孛儿只斤·卜答失里见于谦云淡风轻般欺近,目光一凛,将手上的战刀猛地横在胸前。“于谦,胜败乃兵家常事,战争从来都不是和平的!”“昨日我们胜了,所以我们为王,今日,你大明胜了,所以你们敢步步紧逼,成王败寇,不过是世间规则!”“不过,你们用的旁门左道、阴谋诡计,胜之不武,老子不服罢了!你不是大明的战神么?有本事,你跟老子正面来一场!”阿剌知院一步向前,身上气势自发,竟隐隐有风沙飞起。郭青见状,瞬间神情慌张,不着痕迹地握了握腰间的长剑,缓缓朝于谦靠拢。于谦依旧不紧不慢地拍马向前,尔后停在街心中间。眼神冰冷,缓缓道:“兵不厌诈,输了便是输了,那些死在你铁骑之下的大明英魂们,都在等着你。”孛儿只斤·卜答失里跳起脚来骂道:“你们胜之不武!卑鄙小人!”于谦冷哼一声:“百战百胜,非善之善者也;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咱们大明人,深得圣贤真谛,陛下深谋远虑,不战而胜乃是荣耀,何来卑鄙一说?若是你瓦剌诸将当众和和睦睦,抱成一团,怎么可能中这离间计?又怎么可能落得今日的地步?”“你!……”孛儿只斤·卜答失里气急败坏,破口大骂。一旁的阿剌知院却面色渐渐灰白,闷声不吭。这场战,是杀人诛心。他和孛儿只斤·卜答失里打到一兵一卒都不剩,早就没有半点威胁了,又何必于谦亲自过来?于谦的到来,只能说明他也在赌,赌草原诸人的人心。若是他和也先之间相互信任,孛儿只斤·卜答失里这个蠢货也不在中间挑拨离间,那此时的大同城,就依旧在他阿剌知院手上,有重骑兵的加持,大同就是铁板一块。这是大明的军事重镇,大明势必死都要夺回来,到时候大明的将士们就免不了一场异常艰难的死战。于谦,就是那场死战的最后保障。可讽刺的是,大明皇帝捕捉到了人心最黑暗的一面,他不过是略施小计,用最拙劣最低级的离间计,就直接让草原上最大的两股助力相互火并,一石二鸟,斩了也先最大的两个得力干将!阿剌知院怎么也没想到,自己驰骋一生,最后的下场居然是死在自己人手上!“呵呵……”他眼神失落,面如死灰。一旁的孛儿只斤·卜答失里却根本不愿相信这一切。他跳起脚来怒骂:“大明狗贼!无耻!”“你们等着,就算老子死了,我草原上还是有骑兵百万!咱们伟大的首领,也先大汗是不会放过你们这群小人的!”“狗贼!狗贼!”孛儿只斤·卜答失里失去理智的奋力谩骂。郭青站在身后,望着他的嘴脸只觉得无比愤怒。于谦冷冷地盯着他,又扫了扫地上堆积成山的百姓尸体,所有的愤怒和仇恨在这一瞬间被他狠狠压制在心头。这场战还没打完,这个仇,还没彻底报完!瓦剌!也先!你们等着,接下来,你们将承受大明王朝最巨大的怒火!于谦目光一凛,挥了挥手,寒声道:“来人,将这两个压下去,带着他们去边关!”“陛下说了,要让他们亲眼看看,我大明的雄狮,是如何撕毁草原的铁骑,吞噬他们的傲慢和无知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