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怎么了这是?”付士楠赶忙放下手中的茶杯,从椅子上一跃而起,跑过去去撅起屁股,打开一袋番薯。“我的天爷啊!”一股刺鼻的霉味儿袭来,熏得付士楠连连退后几步,差点一个屁股墩跌坐在地上。只见那一袋子番薯里,有半数都发了霉,五彩斑斓的霉在哪暗红色的番薯皮上仿佛嚣张的跳起了舞。而那些还没发霉的,也都隐隐泛着湿气,若是再没有妥当的处理办法,只怕也保存不了多久了。付士楠脸色大变,原先优哉游哉的得意样瞬间了然无踪。茫然又慌张地抬起眼来看着章伦:“不是……章大人……章大人……这是怎么回事!”“付大人你押运的番薯,如今你倒问起我怎么回事?”章伦急得直跺脚,干瘦的身子也隐隐在发抖。此时,在场所有人脸色都变得煞白,有不少人甚至已经红了眼睛,死死咬着牙。先不说这是陛下亲自拨下来的番薯,御赐之物本就不容有失。更重要的是,这些番薯是用来干嘛的?那是用来救命的!民以食为天!倒春寒已经让全国上下的粮仓几乎都空了,而此次春耕无法正常进行,也就说明这个夏季收成无望,百姓的肚子眼见着就要挨饿了!天下如此,湖广更加如此。要知道,之前调出去的粮食,十之八 九都是从湖广的粮仓里掏出来的,那都是百姓们以防万一的存粮啊。本身这粮食一事就关乎甚大,先前沈兴奉召来取粮赈灾的时候,为何会被湖广百姓怨恨?甚至有不少浑人还妄想直接把他打回京都去?那是因为百姓们不关心谁是天下的主人,他们只关心谁能让他们吃饱穿暖,谁能让他们安享太平!如今,你调走了别人的粮食,说是说拿什么番薯神物来解救他们的困境,结果呢?结果神物还没种下,尚且还没验证到底能不能解决问题,你就已经先发霉了?发霉的种子还如何种?发霉的番薯还怎么发芽?为了等番薯的到来,试验田覆盖的面积内,所有田地都没有种植任何其他的作物,连野菜都没得一根,如今试验田进行不下去,叫这些地方的百姓夏天一到吃什么?这无异于给如今本就缺粮的湖广来了个雪上加霜!付士楠虽然是个偷奸耍滑的,但他毕竟是个有脑子的,否则也不会在朱正面前这样得宠。他很快就意识到了问题的根源所在。如果,试验田进行不下去,这十几处实验县的百姓难保不会发动一场极大的暴 乱!付士楠喉咙一阵发紧,“章大人,这可如何是好?”章伦眉头紧锁,望了一眼在场面色同样紧张的众人,默默思索片刻,最后咬着牙道:“为今之计,首先要赶紧将尚且没有发霉的番薯挑拣出来,看看还有多少好的,抓紧时间种下去,别误了育苗的时间。”“其次,要将这事儿上报京都,番薯一事关乎我朝百姓生存,不可马虎。”“哎哎哎……章大人……章大人!这赶紧把好的挑出来我赞同!可这上报京都……这……这这这……”付士楠急了,这可是皇差!他没办好可是要丢脑袋的。虽说他是陛下跟前的宠臣,可平日里耍耍滑头也就罢了,这样大的事儿他还能捅出篓子,陛下不摘了他的脑袋?若是湖广真有人为了吃不饱饭而造反,第一个砍的就是他付士楠!章伦目光锁住那些忙忙碌碌挑拣番薯的身影,又将装番薯的麻袋字字细细翻了一遍。严肃的摇了摇头,“付大人,此件事必须上报皇上。”“付大人是按照寻常的运粮流程来办的这等差事,若是往常的水稻种子,必然不会出现这等情况,可如今却霉了不少番薯,这说明什么?”付士楠一怔,“说明什么?”“这说明,咱们的运输方法是不对的。全国各地还有多少试验田?若是放任不管,这些试验田也都将出现相同的问题,到时候影响的,可是整个五年计划的实施!”章伦担忧地看着那些被扔掉的发霉番薯,“天下已无余粮,所有人都在等着番薯救命,五年计划若是不能成功,必将天下大乱!这件事,决不能再出纰漏了!”他考虑的,远不止眼前这点事。湖广挨着黔洲。再往西边去点便是苗蛮之地,那些人本就蠢蠢欲动,时不时的就想起兵造反,再加上白莲教从中作梗,这些年没少惹事。湖广的百姓是内要应对缺粮,外要应对苗蛮和白莲教,这段时间过得那叫一个苦不堪言,民心浮动,稍有不慎就要搞出大乱子。好在章伦一上位,便将所有精力放在了治理民生上,好不容易将百姓浮动的民心也安抚下来。要是番薯的事不能解决,势必会再次人心惶惶,并且这次影响的,可是整个天下。到时候,就是天王老子,也按不住那些挨饿的人暴动造反啊。所以,为今之计,不光是要解决眼下的问题,还要防止其他地方出现同样的问题。只有上报京都,这事儿才有可能想到办法。章伦说罢,不再顾虑付士楠的焦急,一边派人前去写信通知皇上,一边派人去寻当地最有名的老农。有道是术业有专攻,他这个做官的虽然精通四书五经,可这农活还是得在地里干了几十年的老一辈来,才有可能得到解决的方法。与其在这里哭天喊地,不如赶紧想办法解决,死马当活马医,好歹也是尽力了。付士楠一下子焉了,透心凉,脊背也一阵发寒,茫然无措地跌坐在地,望着地上那一堆发霉的番薯,欲哭无泪。所有人都如丧考妣,只觉得天雷滚滚,几乎就是天都要塌下来。气氛再一次紧张起来。湖广上空的阴云,仿佛比之前更加浓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