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四章 当头棒喝！

“王言之！你一个小小的主事，这里哪里有你说话的份儿，竟还敢说陈公的不是！还不赶紧闭嘴！”一旁负责江浙一带番薯试验田的官员立马低喝一声，说完，还不忘小心翼翼地看看朱正和陈循的脸色，生怕引起这两位的不快来。王言之转过头去看向他，眨了眨眼睛，想了想，缓缓道：“卞大人此言差矣，番薯发霉一事，陛下既召见我等前来，便是为了集思广益，寻求解决的方法。”“陈公之法，虽有益处，但弊大于利，若真实行下去，势必带来更大的损坏，下官提出自己的看法，不过是对事而言，就事论事而已。”他又看了看陈阁老，无比真诚道，“陈公乃是我朝阁老，气度气量可比汪 洋大海，海纳百川，又岂会小肚鸡肠，不分是非？”“你……”那卞大人气极。他说陈阁老大度，不与他计较，计较就是小肚鸡肠，这话的意思，倒是让跳出来斥责的卞大人里外不是人了。更重要的是，若是其他人说这句话，众人都只会认为他是阿谀奉承，马匹拍偏了而已。可王言之字里行间全是诚恳，甚至连脸上的表情都带着绝对的真诚，那模样，仿佛陈循在他心里就是实实在在的宰相肚里能撑船的。他这一脸直率的样子，倒叫众人几乎都要以为这是真的了。陈循到底是老狐狸。面色一贯的温和，脸上甚至挂起了和蔼的笑意，望着王言之一脸赞赏道：“王主事年纪轻轻，却颇具风骨，着实是后生可畏啊！”又朝着朱正恭敬施了一礼，朗声道：“陛下，番薯一事，关乎民生大计，臣亦是忧心忡忡，想早日解决，飞陛下分忧，故而只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若是想的不周全之处，还望陛下万勿怪罪。”“不过，此陆运的方式既然不行，可是王主事有更好的解决之道？不如说一说，咱们趁早解决此事，也教天下百姓，尽早安心呐。”话音一落，尚书房内的气氛顿时缓和不少。陈循丝毫不吝惜对王言之的赞赏；又将自己摘了出来，站在了百姓的立场上，抢到道德制高点，瞬间将自己与这番明争暗斗拉开了距离。朱正扫了一眼陈阁老，心下不由得叹了一声，姜还是老的辣。他这一番话，明里暗里做足了功夫，看着是夸王言之年轻有为，直言不讳，实际上，却是不动声色地将王言之推到了风口浪尖上。你不是说老夫的计策不行么？那你说个更好的来，你要是说出来，那是你应当做的，你要是说不出来……那不用陈循亲自动手，底下的官员们就能将王言之生吞活剥了！这一口不软不硬暗藏锋芒的软钉子，足见其官场上推风使舵的功力。比起那几个只会耍官威的卞大人之类的来说，陈循这一手，已经高了不知道多少个等级了。王言之听罢，睁着大大的眼睛想了想，似乎真的在分析陈循的话。好半晌才道：“多谢陈公谬赞。”……众人摸了摸额上的汗，这孩子，也太实诚了啊！还真以为在夸赞他呢？王言之却不管众人怎么想的，接着道：“不过，下官心中虽有些想法，却不敢轻易言之，还需回去验证一番，确认无误才可与诸位大人继续商讨。”“呼……”上书房里，不约而同的响起一阵呼气声。你驳了陈阁老的计策，你又说你自己的计策还要去验证，这不是把他们耍的团团转么？众人有些发怒，卞大人更是气急败坏，斥道：“陛下面前，你也敢空口白牙，没有想到计策，就像借着回去验证的借口拖延时间么？王主事，这可是在圣驾前，你可不能欺君！”“是啊是啊。”“可别冲动，意气用事坏了大事啊！”不少人也都接腔道。王言之充耳不闻，只是对着龙椅上的朱正跪下道：“陛下，实践乃是检验真知的唯一标准，臣时刻将陛下的教导放在心里。这番薯运输过程中为何会发霉，臣心下是有些猜测的，可这猜测尚未证实，臣不敢妄言。还望陛下让臣回去实验一番，待验证后再说。”“这时间不等人，天下百姓可都等着吃饭呢！你说验证就验证，又要花多少时间？等你验证出来，咱们的百姓都要饿死了！”“总不能全天下等你一个人啊……”众人再次议论纷纷。只有朱正，将目光放在王言之身上，沉声问道：“你的验证需要几日？”“回陛下，至多……五日！”王言之掷地有声。“好，就给你五日时间！”朱正大手一挥，便将这事儿给定下来了。众臣见朱正一锤定音，知道自己再说什么都没用，而且，他们的脑瓜子也的确想不出更好的主意来，只能硬着头皮让王言之去试一试了。番薯的运输问题必须要解决。如今，不过是推行到三十二县；将来，还要推广至全国各地！东南西北各有几千里甚至上万里，若是连第一关都走不出去，这事儿就直接夭折了！到时候，百姓吃不饱肚子，天下大乱！死马当成活马医，等五日就等五日……在众人心里，虽然对王言之不满居多，但依旧是希望王言之真的能解决问题。唇亡齿寒的道理，在座的人都知道。而时间不等人，朱正也知道。番薯一事已经闹得沸沸扬扬，如今人心惶惶，若是不能有解决之道，他好不容易巩固下来的国家，只怕又要陷入异常无比的动**之中。雨越下越大。皇宫内外，红墙绿瓦之间渐渐起了一层朦胧的薄雾。空气中氤氲着让人呼吸不畅的水汽，泥腥味夹杂着青草的味道在四周发散，湿哒哒黏糊糊的，格外地惹人厌烦。朱正站在窗前，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眉头紧锁，心中格外沉重。五年计划出师未捷身先死。这番薯推广的第一步，便捅出这么大的娄子来。这给他敲响了一记警钟！原本，打败了也先，收服了草原诸部，火神炮、榴弹炮的成功，几乎已经让朱正觉得，自己穿越而来的金手指，可以让他在这个时代为所欲为，做到任何想做的事！他意气风发，壮志雄心，只想改变历史，将这个国家打造成一个前所未有的胖王大武，颠覆历史，甚至，创造历史！可这次的事情，却让他明白了，事情远没有想象中的简单。他虽有超前的现代知识和熟知历史的外挂，可一个国家的事务，涉及到的何止是书面上的方方面面？又何止是他一个历史系研究生在课堂上学来的这些？有道是天下三百六十行。种田，有种田的门道。行商，有行商的门道。行行都有自己的专业性，行行都必须由内行人来完成。要想着手改变这个国家，光有他的引导和想法是行不通的，它还要落实到每一个细节，每一处关键。否则，就会像空中阁楼一样，架在天上，中看不中用啊！朱正放在窗户上的双手突然收紧，握成拳头。他不能再掉以轻心了，也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番薯一事，就是给他的当头棒喝！如何治理好这个国家，如何去拯救黎民百姓，如何去改变历史，这些……他都要更加透彻的思考才行！“陛下，锦衣卫指挥使赵大人求见！”就在这时，窗外响起了王吉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