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九章 生来就在终点线上

“是！”众人心知朱正心意已定，也不敢直接在这时候劝诫，只能点头答应，然后徐徐退去。这件事太大了。虽然之前土木堡之变后，因为京都官吏的缺口，朱正已经搞过一次恩科，大肆招揽天下举子。但那毕竟还是在历史惯例和规矩之内，即便是朝臣们，也是乐见其成。他既不会影响现有的社会阶级，也不会对整过国家产生危害，充其量是为这些朝臣们增加了一次吸收新鲜血液，组建新的势力的机会罢了。这一次，朱正却直接跳过了科举，进行这所谓的国考与省考，按照他的说法，无论身世品德，无论来自何处，这无异于动摇了世族以及天下士子对于朝廷上升通道的垄断性！要知道，即便是所谓的寒门学子，那也首先是个受过正规教育的文人！可朱正现在要的人，却完全打破了这一规定。一旦圣旨传出去，整个天下都会动**，所有文人士族都会惴惴不安，甚至引发剧变。整个大明的勋贵全部会反对，国考和省考造成的轰动，绝对不下于当初废了宁王，立朱正放新皇帝！正因为如此，引起的反弹，恐怕更甚于当初朱正要亲征，要调集天下粮食！所以，不管是李元培还是陈循，甚至彭时，都必须要严阵以待，这件事必须要妥当的推行，对于现在举步维艰的大明帝国来说，任何的风吹草动，都有可能造成万劫不复之势！作为阁臣，他们决不能掉以轻心…………三人走后，赵正阳便在朱正的授意下进宫听训。日头正盛，御花园内的春杏长得格外茂盛，偶有几只蜜蜂停在上头，吸取着上面的花蜜，短暂停留后便满咋而归，嗡嗡地飞回了蜂巢。二人一前一后慢悠悠走在花间的小径上。一路上花香扑鼻，引人入胜。绕过那处灌木丛后，便是一处凉亭，凉亭边郁郁葱葱地仗着一大从芭蕉，虽说芭蕉叶尚未长成大势，但在宫人悉心的照料下，也是长势喜人。绕着凉亭前用小石子铺成的小路走了一段，赵正阳忍不住道：“陛下是想用这雅间评做文章，诱这些地方官吏和高门贵族出手，搜罗人才？”朱正抄着手，目光落在那些盛开的花赏：“正是。”“可这样一来，只怕会吸引不少宵小之辈，甚至闹出党阀之争啊。”“怕什么？”朱正随手拈了朵开得正旺的花，放在掌心上对着太阳瞅了瞅，又随手丢在泥里，拍了拍手，“阴谋诡计旁门左道，这些你见得还少？”赵正阳亦步亦趋，“这些，臣自然是不怕的，但一旦开了这个头，先不说贵族豪门都会借此机会塞进自己的后辈来，就是这地方豪绅，也能掌管一方之吏，恐会有门阀之变。”用当地官员来举荐人才，雅间评来评定人才，这形式上，是有些类似于东晋时期的九品中正制。“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自西晋代曹魏建国后，虽然继承了曹魏的九品中正制，但是西晋的举才制度却变了味，中正一般只注意被评定者家世的封爵与官位，然后就导致了西晋士族强大，豪门林立，诸如王石斗富这等场景。豪门大族掌握着国家大量的土地，然后许多农民就归附在豪门大族门下，导致了西晋朝廷暗弱无能，然后就是八王之乱，北方游牧民族南下，五胡乱华。而东晋相比西晋，门阀士族阶级更为严重，寒门毫无上升机会。所以门阀在江南有着根深蒂固的重大影响，纵观整个东晋时代，几乎都未能摆脱门阀的巨大影响力，四大顶级门阀轮番上阵执掌朝政，中等门阀控制着朝中众多重要官职，地方小门阀掌握着帝国一方的绝对权力，在一定程度上，可以选择性地接受朝廷的诏令。所以东晋从朝廷到各地州县，都被门阀牢牢把控着，毫无反抗余地，形同被一条条铁链紧紧束缚着，终其一生也未能挣脱。简单来说，就是一流门阀主导，二流门阀辅助，三流门阀横行地方，寒族上升无门。用俗语就是，一流吃肉，二流啃骨头，三流喝汤，寒族负责烹饪，最多能闻个味儿，底层劳动人民饥肠辘辘。雅间评一旦开启选官的功能，这天下只怕又要闹出不少乱子来。朱正定下脚步，余光扫他一眼，抿了抿嘴唇，“你啊，入俗流了……”“臣不解，请陛下明示。”朱正走入亭子，找了个地方坐下来，招招手让赵正阳也坐下。这才缓缓道：“你只看到了这雅间评的一面，诚然，这雅间评不挑身份、不挑来历，只要能在此间有好风评就能获取做官吏的资格。而这风评，全是靠着陈笃一面之词，到时候，他陈家的门槛只怕都要被有心之人踏平。”“但你别忘了，他们选拔来的人，还要经过国考或者省考，并且，要在朕的三月速成班中取得一定的成绩，才能走马上任。”赵正阳若有所思，道：“可这样一来，您想要无论身份，将寒门才子也招揽来的初衷不就无法实现了吗？陈笃代表的是清贵清流，是贵族子弟，他主持的雅间评，更多的是吸引的那些贵族子弟来参加啊！”说到这些，朱正点了点头，沉声道：“的确，通过陈笃这些人的号召力，那些来的人，基本都会是贵族子弟。”“尤其是有些抱负却碍于家中同辈太多，得不到承认的贵族子弟，无论是次子还是庶子，都将会想尽办法在这里施展自己的才华。”“虽然朕也有心无论寒门与贵族，但有时候，你不得不承认，因为资源的优越以及从小在家族中耳濡目染的习性与见识，这些贵族子弟，即便是庶子，那在文化造诣上，也远胜过一般的寒门子弟。”“人家生来就在终点线上，这是事实，就连朕也无法去否定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