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笃一听,有些不耐道:“爹,你就是这样,诸多顾虑,现如今是陛下指定让儿子去办差,儿子有天子令,会怕得罪谁?要说起,应该是别人怕得罪我,从而耽误了他们当官的机会吧?”“你……”陈循指着陈笃,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自己儿子的确有些才华,在陈家的子侄一辈中,的确是不可多得的栋梁之材,甚至在陈阁老看来,这个儿子的头脑,足够将来接下他的位置,成为大明王朝的又一名阁臣。只不过,这孩子从小就有些恃才自傲,或者……说句不好听的,那就是自大。这才有了陈笃虽然十二三岁就有资格殿试,却被陈阁老硬生生压制到了二十岁才让他继续参加科举。为的,就是磨练他的心性,这些年虽不说完全压制下去了,但至少这孩子也没再出过大错漏,即便是当初恩科时,北方四杰跟微服私访的陛下做对,陈笃也是聪明的置身事外,坐山观虎斗,这才没受牵连。可没曾想,自打考完恩科,陈笃一路高歌猛进,在一众新晋士子中隐隐有了领头之势,这就让年轻的陈笃那颗活跃的心,再次骄傲了起来。一时间,又有些飘飘乎不知其所以然了。又加上今天这事儿,陈阁老这是恨铁不成钢,牙齿都开始痒痒了。“再说了!”陈笃却依旧我行我素,高扬起下巴,得意道,“父亲您是阁老,我是您的儿子,这满京城还有几家敢跟咱们做对?”“竖子!听听你这是说的什么话?”陈阁老顿时气得吹胡子瞪眼,脱下脚上的鞋子就往陈笃身上招呼。“爹!爹!爹!”“别打了!爹!!”陈笃捂着屁股边跑边求饶,嘴上却还在不知死活道:“孩儿要是将这雅间评主持好了,那就是在陛下面前立了功的,孩儿能光宗耀祖,不是您最希望的吗?”“您看看咱们四杰,可就剩您儿子如今还混得有起色……”“你还敢提那劳什子四杰!你还敢提!”陈循气得不轻,打得更起劲了,“当初你们几个明里暗里在陛下面前作祟,王仲如今都被送去养猪了,你以为你比他聪明了多少?”“那朱清和张桐都知道今非昔比,一个个夹着尾巴躲在衙门轻易不跟陛下打照面,你倒好,不寻思着躲远些,还往他跟前凑!”“那选官这么大的事儿,是你一个毛孩长全的黄毛小子够资格的吗?你……你……你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他手上的鞋底子使劲往陈笃屁股招呼,“今儿我非打死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你打我!你打我!你打死我!”陈笃来气了,也不躲了,就站在原地道:“你要真不让我去主持这个雅间评,刚才就在陛下面前推辞了不就是?你不敢着这陛下的面儿说半个不字,如今回到家里倒拿着我这个做儿子的耍起威风来了!”“你说什么?”陈阁老手下动作一顿,呆立着,连身子都在颤抖。陈笃却一脸不服气:“你说这事儿我不够格,那你跟陛下说去啊!我还能抗旨不成?”“你……我……”陈阁老被堵得一口气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直接捂着胸前往地上栽去。“爹!爹!你怎么了爹!?”陈笃大惊,连忙过去扶,“爹!你怎么了!?”“来人呐!快来人呐!叫郎中!叫郎中!”“老爷怎么了?”“快叫郎中啊!老爷昏过去了!”霎时间,陈府上下鸡飞狗跳,人仰马翻。而在这高墙之内发生的一切事情,都被牢牢地阻挡在青砖黑瓦之间,京都城的热闹并没有受到半点影响。自陈府出来往东,有一条出了名的长街。这里商铺林立,多是售卖高端的商品,相当于后世的平和堂王府井之类,稍外面一点,连着一个很大的集市,这里贩卖的却都是些进口货,被称之为西市。西市内有专供胡商存放货物的地方,叫做波斯邸,真要说起来,跟后世的东四十条外贸一条街差不多。只不过这时候贩卖最多的,不是什么化妆品护肤品,而是外面那些小国的特产之类的。朱正之前找到番薯,也是在这里。人声鼎沸,到处是卖命的吆喝声。李元培的夫人司马氏一身低调的粗布衣裳,头上连 根像样的金钗都没有,简单带着两随从和几个婆子在人群中穿梭,时不时在路边的商铺里走走瞧瞧,很快,便到了这里一处有名的金银玉器店。“哟,您来了!”掌柜的一见司马氏,顿时眼睛一亮,露出一脸恭敬来,他们家坐着全京都高 官富豪的生意,对这些官太太自然是都认识的。这可是尊大佛,谁都得罪不起,别看她这么低调,穿着粗布衣裳,这可是首辅夫人啊!一品的诰命夫人!“夫人,您要的那些首饰头面呐,咱们都给做好了,这就拿来,请您过过目?”前些日子,司马氏到这来亲自采办了一大批珠宝首饰,听闻是李阁老家的公子就要和陈阁老家的姑娘定亲,这是在采办聘礼呢。否则,她一个首辅夫人,犯得着自己亲自出门?掌柜的说完递上来一个清晰的单子,正是上次的采购清单。司马氏随和的点点头,“我瞧瞧先,你再给我找几只镯子,要成色好花样新的,老了的不成,要是有那粉的就更好了。”这花样新的,又要粉的,难不成是给年轻女娃子的?掌柜的一听,这是又要做生意了,笑得脸上都开了花,巴结道:“夫人真是大方,听闻夫人家的三公子要迎娶陈阁老家的四姑娘,想必,这也是您这个未来婆母对四姑娘的心意了?”那粉玉,可是个极其稀罕的东西,它属于和田玉的一种。王逸《玉论》中记载玉有五色:“赤如鸡冠,黄如蒸粟,白如截脂,黑如纯漆,谓之玉符。而青玉独无说焉。今青白者常有,黑色时有,而赤黄者绝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