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博昂首挺胸走上前,朝着朱正道:“陛下,大皇子降世,先是一夜之前春桃结果,如今又有祥瑞吉兆,可见大皇子亦是来历非凡,天命之人。”“有道是天降异象,福泽大明,大皇子将来,必定扬大明国威,树大明风骨!”“臣,恭贺陛下!恭贺大明!”说罢,他倒头便拜。朱正饶有兴致看着他,摆摆手道:“站起来说话。”“遵命。”“卿便是这次雅间评的头名?果然是人中龙凤,朕心甚慰啊!”展博一脸谦虚地道:“不敢,这世间人外有人山外有山,臣不过是侥幸在这次的雅间评上取得些许成就,却不敢自傲。”“谦谦君子,不矜不伐、不骄不躁。”朱正满意地点了点头,“你所著文章,朕也瞧了,的确是极好之作,说侥幸那是卿谦虚了。”“不敢。”展博连忙道。朱正笑了笑,指着那块上头有龙纹的石头道:“卿所言,大皇子乃是天命之人,可朕却觉得此言不实,卿可知为何?”展博摇头道:“臣愚钝,请陛下明示。”朱正扫了一眼在场诸人,朗声道:“诸卿可知为何?”众人一愣,面面相觑,道:“臣等不知,请陛下明示。”朱正面色不变,云淡风轻道:“故道大,天大,地大,王亦大。域中有四大,而王居其一焉。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人生于天地之间,皆从懵懂无知孩童,成长为卿等这般的大人,或有终军之弱冠;慕宗悫之长风,有谢家之宝树,孟氏之芳邻;可不到生命的最后一日,尚不可下定论此生究竟为何许人。"说着,朱正站起来,缓缓道:“今吾儿降生,虽有异象,可大罗万象,芸芸众生,此等相较起来,便不值一提;加之我朝本有太子储君,吾儿使命,乃是进行辅佐,又谈何天选之子?吾儿贵为皇子,肩负重任,朕自当悉心教导,力图将来能造福百姓,造福江山社稷。至于其他的,便顺其自然吧。”“是以,以后莫要再提什么天降异象,让大皇子在寻常之中成长,在平淡之中学会真理,戒骄戒躁,才是最好的期许。”朱正一番话说完,底下已经鸦雀无声。陛下这是何意?什么叫顺其自然?什么叫戒骄戒躁?于谦站在一众大臣之中,眼神之中已经闪过一丝了然的神色,紧接着的,便是对朱正的崇拜之色。这一番话,说的云淡风轻,好似是一个寻常父亲对于儿子的期许,可实际上,其中暗含的用意与杀气,却足够让所有大臣都抖上一抖。大皇子出生便在众人的吹捧之中,有句话叫捧得越高摔得越惨,大皇子将来长大了,若是个聪慧的那还好,可若是个资质愚钝、不好教导的,那就成了全天下人的笑话!如今的赞许,就全成了捧杀!而最终要的是,陛下刚才说了,大明如今有太子,大皇子再怎么厉害,再怎么天资聪颖、来历不凡,那到最后也只能做个臣子,而非君王。你们将大皇子捧得这么高,置太子于何地?这不是逼着太子憎恶大皇子么?到时候,朝堂可就又有热闹看了。不光于谦听明白了朱正的话外之音,李元培、陈循等不少人也都琢磨道了其中的意思,不过都是洞庭湖的佬麻雀,当然只是看破不说破。气氛烘托到这,就不能再往前了,若是再有人不识趣的将大皇子一事拿出来吹捧,皮筋恒一旦打破,那紧接着就要变成储君之争了。储君不是不可以换,但至少目前为止,大明国运不稳,五年计划尚未实现,看似没有危机,但到处都困难重重。眼下的大明,是不适宜再有动**的,至少,很多人是不愿意看到这样的局面出现的。可有时候就是这样,树欲静而风不止。展博见众人都沉默了,薄唇突然勾起一丝冷笑,又很好的隐藏起来,换上一副人畜无害的斯文人面孔,朗声道:“陛下,陛下拳拳爱子之心,臣等实在感佩。”“可恕臣不能认同陛下的说法!”“展博!休要胡言乱语!”“黄口小儿,岂敢在陛下面前信口雌黄!”众人顿时炸了。有人厉声喝道:“张口就来,陛下金口玉言,岂是尔能置喙的?”“还不赶紧向陛下请罪!求陛下宽恕!”一时间,整个御花园里唾沫横飞,声音吵闹,乱作一团。“好了。”朱正喝了口清茶,扫了一眼底下众人。刚才还像是几百只乌鸦齐齐嘶叫的御花园,霎时间便安静得令人怀疑起自己的耳朵来。众人忙住了嘴,一个个看向朱正。只听朱正缓缓道:“圣人有云,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君臣之间,若有直言谏言,朕高兴还来不及,怎会怪罪?”说罢,他指了指展博,鼓励道:“卿无需惧怕,但言之有理,畅所欲言便是。你为何觉得朕刚才所说的不妥?”展博站在原地定了定神,又看了看身边一众臣子们。之间这些老家伙一个个都死死盯着自己,眼神中带着警告的意味,好似在告诉他不要乱说话。可展博却都视而不见,在一众老臣急切的目光中,自信一笑。朗声道:“陛下,臣认为,身负天命之人,不可不争!”“人之生也,贫富贵贱,夭寿贤愚,禀性赋分,各自有定,谓之天命,不可改也。”“圣人有云,从天而颂之,孰与制天命而用之!是以天之命,物之性,本非志意所与;而能尽其性,则物性尽,天命至,有不知其所以然者而无不通。”“陛下刚才说,顺其自然,大皇子既身负天命,便应顺应天命,承担起相应的责任,这才叫顺其自然,若是刻意避让,逃避责任,那就是违背自然,违背天地之法!违背道法,我大明国运必受影响,届时生灵涂炭,百姓受苦,民不聊生啊!”说罢,展博突然抬起头,目光变得锐利无比,大会上能到:“臣,请陛下废除太子之位,立大皇子为储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