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为了建立妇产科医院?”林正贤下意识一愣。刘蒙恩点了点头,站在殿中朗声道:“陛下决议建立大明妇产科医院,臣,刘蒙恩便是妇产科医院的院长!”“胡说八道!”“你快住嘴!”不光林正贤,现在很多与刘家有瓜葛的白胡子老臣们,全都站了出来喝退刘蒙恩。林正贤更直接跪在地上对着朱正道:“陛下,刘蒙恩年轻气盛,不知天高地厚,并不知道这妇产科医院关乎到我大明礼乐,更是关乎国运,求陛下收回成命!饶恕这黄口小儿。”说着,林正贤扯着刘蒙恩的袖子往下拉,似乎是想拖着他一并跪下请罪。朱正面无表情的看着底下的一切。刘蒙恩立得挺拔,丝毫不为所动。目光中闪动这莫名的情绪,在半月前,他其实和这些大臣们的想法没有什么区别。男女大妨,礼义廉耻,这些都几乎是刻在他骨子里的东西。可自从他亲自操刀为皇后主持了剖腹产,将那原本已经不可能再存活的两条生命从阎王手中抢夺回来,那一刻,他突然明白了医者的使命。医者眼中,无性别之分,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医者要做的,便是将这生死有命转变为与天夺命。他的医术,才是真正有了意义。而且,若是连人命都可以成为可有可无的东西,那又谈何为家国百姓,为大明基业?国也好,家也好,首先是要有人啊!产妇也好,婴儿也好,她们都有活下来的权利,也正是因为他们活下来,大明的人口才能生生不息。现在这些迂腐的大臣竟然说妇产科医院是什么荒yin之地,极力反对建设,在刘蒙恩看来,他们这才是胡闹,不明事理,更何况,人生而平等不是吗?刘蒙恩将袖子从林正贤手中扯回来,身姿愈发挺拔,眼神锐利而坚定。他朗声道:“诸位大人好意,刘蒙恩铭记在心!但吾在此斗胆说一句,诸位大人,你们错了!”“大明建立妇产科医院,是为民谋福祉,为国奠基楚,是真正的让百姓们安居乐业的途径!妇产科医院,必须要建立!”刘蒙恩说的铿锵有力,让朱正也不由得赞赏他面对这么多人而毫不胆怯的胆气。但这些,在文武百官这些酸儒眼中就完全不一样了。“陛下,刘蒙恩一派胡言!”“这医院怎么会是为百姓谋福?”“男子进产房接生,本就违背天理循环,而所谓的研究妇女生育之事,这不是借着行医之名,行肮脏之事,荒yin无度,那又是什么?”“诚然剖腹产能够救人,能够救下产妇,也能够救下孩子。”“但是这也无法掩盖妇产科肮脏、yin乱、污秽的事实,更无法掩盖妇产科研究会破坏伦理道德、颠覆乾坤的事实,让男子去给女子做接生,去做剖腹手术,赤果相对,共处一室,这不是玷污女子清白,置女子名节于不顾,又是什么?”林正贤却像是被踩到了痛脚,猛地站起来,整个人都在颤抖着,刚才还无比心疼的刘蒙恩,此刻仿佛就变成了十恶不赦的罪人。“刘蒙恩,你流落在外许多年,疏于管教,冥顽不化,敢在大殿之上口出狂言,今日我这个做舅舅的,必定要好好教训你,免得日后你死无葬身之地,绝了你刘家的血脉!”说着,他就要挥着手上的拐杖朝刘蒙恩打去。“林大人!你知道我大明每年有多少女子是死在了生孩子上吗?”“你又知道我大明每年夭折了多少婴孩吗?”刘蒙恩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抓住林正贤打过来的馆长,几乎是目眦尽裂,毫不客气的怒吼了出来。他的眼前,仿佛浮现了当年母亲生他时难产去世的画面,更是浮现出这些年他所见过的所有因难产去世的产妇们,那一张张鲜活的脸,那一个个啼哭的婴孩,那些来不及看到这美好的人世便撒手而去的孩子们!生命,在流逝。留下的,全是无法愈合的痛。那些产妇的葬礼还没来得及办,庆祝孩子出生的喜宴便已经锣鼓喧天,独留院中的棺材默默诉说着一片血泪。那些夭折的孩子尚未轮回,他们的父亲便已经忙着去迎接别的女人生的新的孩子。生与死,新生与夭折,悲欢无法相通,但至少,他们可以尽可能减少生死相隔的痛啊!面对刘蒙恩的厉声怒问。林正贤胡子都气的抖起来。他嗫喏着,想骂回去,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正面回应刘蒙恩的话。哽了半晌,才硬着嗓子道:“自古以来,女子生产本就是天命,遇上些运气不好的,死上几例也是常事,虽说心痛,但这是天命,至于孩童夭折,那就更不是什么稀奇事了,如果就因为这样几个人,你就要颠覆乾坤,动摇我大明礼教,你岂不是要成千古罪人?”“死上几例是常事?”刘蒙恩寒声道:“林大人,都传您是最公道之人,亦是最有见识最宽厚良善之人,多少疑难杂事都会找您做主,可若是您自视为礼教护道者,却连大明每年有多少女子死在产房都不知道,将人命当蝼蚁,你谈何公道,又谈何宽厚良善?”“你,你!你放肆!”林正贤气极,手里的拐杖敲打在地面上发出坑坑的响声,“我堂堂翰林院学士,三朝老臣,修身齐家,配享太庙,乃我大明礼仪之表率!我只关心国家大事,民生之事,岂会去关注妇孺产子这等污秽小事!”他也是怒了,这个刘蒙恩,自己好歹是他舅舅,即便是这么多年没有相认,没有感情,那面对他这个七十岁的老人家,竟然不留一点情面,说话如此难听。“污秽小事?”刘蒙恩冷笑:“据户部每年的黄册记载,我大明户共一千六十二万一千四百三十六,人口六千六十九万二千八百五十六。整个大明每年都有三成女子死在产房!算下来,便是几十万女子,因难产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