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章 恶性循环

“消息早就传遍了，咱们这位皇帝，这是外边没有仗打了，就像拿自己人开刀了。”说话的人肥头大耳，一双眼睛却像是毒蛇般的阴狠之气，作为左军都督府的左都督朱明新，他在真定府、济南府和青州府，一共占据了良田四万亩，其中，一共有四分之三都是抢占了屯田卫所的地。说抢其实也不太恰当，只不过作为左都督，一方军阀势力，下面的军官为了拉关系，想方设法的孝敬上级，日积月累的，数目就相当可观了。实际上不光是朱明新，在场的这些人，包括宗室、勋贵和官员，或多或少的都有些。利用手中的权力不停兼并土地，不光是军户卫所的土地，还有很多平民百姓的，使很多农民失去了自己赖以生存的土地，没了生存的依仗，只能变成佃户甚至是农奴。长此以往，后果自然不会轻。“那可怎么办？陛下是让锦衣卫出来查，锦衣卫那些人也是够狠，他们若要挖点什么东西，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咱们在座的这几个，不，咱们京都大大小小的官员、勋贵，谁家没几亩说不清来历的田庄子？陛下难不成是要杀光京都城？”众人顿时慌了，一个个坐立不安。朱明新冷嗤一声：“怎么？吃的时候你们一个个胆大包天恨不得连皇陵都给吞了，如今事儿来了，你们又一个个怕得要死，缩头乌龟似的。你们是觉得锦衣卫以前不知道你们吞了田地？”“锦衣卫既然知道，陛下能不知道？”“这……倒是……”众人低下头。锦衣卫什么不知道？陛下怎么可能不知道？既然知道，要是想处置他们，不早就处置了？可留待到现在才说，而且也不是悄悄摸摸进行的，只怕是有原因的。城防司的大统领石破天眼珠子一转，朝着朱明新道：“您的意思是，陛下并不想真正追根究底？”朱明新道：“前些日子皇后中毒一事还没查明，高全这个甩斧头的都被派去整饬全宫，备倭军、五城兵马司虽都是天子麾下，但也都忙得不可开交，几乎是一个人当两个人用。就算是有锦衣卫在侧，可内忧外患，还不是让他们心有余而力不足？”“朝堂之上，虽死了个杨阁老，但李首辅和陈阁老也不是吃素的，盘根错节的势力，气势他一个刚登基的皇帝就能全部打压的？”“天子登基不久，朝廷风波不断。今日这档子事，只怕是他为了更加集中权力而下的一步棋，我敢打赌，这一次，他只会挑那些有爵位却无实权的勋贵宗亲下手，却绝不敢动到咱们手里有兵的身上来。毕竟现在，他还要靠着咱们守天下呢！”“左都督所言甚是！所言甚是啊！”石破天哈哈一笑，一口将手中的酒喝了个精光，猛地将杯子拍在桌上，发出一声巨响。他粗狂地一抹嘴巴，朗声道：“天子现在虽有威望，却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不说咱们这些带兵的他不敢动，只怕是那些浑身上下长满舌头的文臣，他也不敢动！”他们这样说倒也很正常，能够在京的文臣，那都是身居要职的，何况还有陈阁老和李阁老在，文官集团的利益若是受损，这两人只怕首先就要带着群臣跳起脚来了。说到底，皇帝真要彻查，整个京都城内又有几个真干净的？个个手上都有些脏，难不成圣上还能一锅端了？法不责众，这道理所有人都懂。朱正更懂。事实上，他之所以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暗地里虽然派了沈兴去调查，明面上却雷声大雨点小，故意这样做，那是因为勋贵占据的田地实际上只有小部分，这些人处置起来，也不会引起大的动**，还能让那些藩王、官员们都放松警惕、实际上，藩王、官员、地主豪绅，这些群体手上的田地才是真正的大头。朱正甚至不需要沈兴调查完，就能够肯定这些人手里瞒报的田地数量觉得的庞大到让人心惊！这些蛀虫，正在一点点将整个大明蚕食，犹如白蚁噬堤，表面上看着一切都好，实际上里头已经空空如也，只需一点雨水便能直接冲垮。至于他为什么要先拿勋贵开刀？所谓的勋贵，基本上是吉祥物一样的存在，主要工作就是代皇帝祭祀，承担各种皇家礼仪工作，手中没有实权。这些人大部分在京都皇城，又没有太重要的职务，还一个个都吸血鬼似的趴在皇室的身上吸血。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那都是被第一个开刀的绝佳群体。虽然他们没有实权，也没有要职，但养尊处优惯了，生活奢靡又不懂节制，所需要的生活花费光靠着皇室那点例奉和赏赐怎么够？为了保持这种奢靡的生活，他们只能变着花样兼并田地。兼并完土地之后，便隐瞒不报，用来躲避税收。这样一来，他们既有了上万亩的田庄子，又不用交税。不仅不用交税，按照勋贵制度，他们每年还能在皇室领取上百万斤粮食。更别提除了勋贵，还有那些宗亲、藩王，虽然这些人如今的权力比开国之初大大降低了，但毕竟身份摆在那，谁跟忤逆他们？一个个都巴不得跑来巴结，一层层下来，竟是将底层百姓和军户的田地刮了个干干净净。朱元璋开国之初，便确立了卫所制度，所谓的卫所制度，就是打仗时军户们都去打仗，不打仗时，军户们就在卫所里种田，田地都是朝廷分下去的。原本时间好事，可军户的税高啊，如今又没了战争，光靠着那点土地，谁还能活得滋润？于是乎，许多军户不愿意种田了，但军户那是世世代代的，你想摆脱非常难，想逃跑那就成了逃兵，是要砍头的。在这种时候，军中任职的勋贵们就像是嗅到了什么似的，不约而同的威逼利诱，让军户们放弃手中的良田，并用各种手段兼并军户们放弃的良田。这样一来，就势必造成一个非常严重的局面。军粮减少，部队粮食供不应求，一旦到了战时，朝廷便不得不自己掏腰包去买粮食，挥霍的可都是国库。可国库的钱那也是税收来的啊，现在土地全被隐瞒，税收便随着减少了，没了税收，国库空虚，军队的粮食就更不知道从何而来了。这，就是一个恶性循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