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人?”李岳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刘富贵!?”“爹,这刘大人如今都是四品大官了,您这样直呼其名也是不太合适了,何况人家还是你的上司。”“你找了刘富贵求的情!?”李岳却不管儿子在说什么,直接跳起来道,“你……你这个……你这个不孝子!”刘富贵就是昌黎县老百姓嘴里的那位大人物,跟李岳是同乡,当年同窗苦读,结果一个早就在京都赫赫有名,连儿子都成了尚书的女婿;一个却接连落榜,只能望天长叹,直到七老八十了才轮到朝廷给个芝麻官儿。这件事本身就让李岳心里不平衡,虽然是真的很羡慕刘富贵的青云直上,可平时说起刘富贵来那总是捡着少时的糗事翻来覆去,什么刘富贵八岁了还尿床啊,十岁就偷看人家老寡妇洗澡啊什么的。现在好了,自己六十了,好不容易轮着的官儿竟然还是儿子去求了刘富贵才得来的,这还不是让李岳犹如吞了只苍蝇似的?他气得就要去刚才的登记处撤销自己的任命。“这挺好!”李有才见父亲这样无理取闹,心里也憋着气,“我就说您这一把年纪了去当什么官嘛,就应该在家带带孙儿,享天伦之乐。咱们这趟来京都,就当是旅游了,您赶紧去撤销了这任命,儿子这就写信告知几位弟弟,叫他们来接咱们。”“你! 你你你!”李岳气得直跺脚,一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他哪里真的想撤销这个任命。无非就是嘴上说说,心里却还是高兴的很,但也是死要面子,总觉得自己要表现得不屑一些才好。可被儿子这么一说,夹在半空中,是去也不好,不去也不好,当即气得犹如鼓风机似的气喘吁吁,指着李有才破口大骂这个儿子不孝。李有才瘪了瘪嘴,也不管他,只是半拖着半搀扶的把他往客栈带。好不容易一路骂回了客栈,李岳已经口干舌燥,咕咚咕咚喝下一大杯水,这才哑着嗓子道:“不孝子!”“爹,您要真想去撤了这任命,儿子可是求之不得,毕竟儿是真想您在家安度晚年,享享福。但您若是因为个刘大人赌气,那没必要,您好不容易盼到这个官儿,好歹也是实现了最大的梦想,儿子也不想您以后留遗憾,临了了还放不下,百年之后都要怪儿子没本事,没能让您风光一把。”李有才将包袱收拾好,站在门口对着李岳道:“爹,过了今儿咱们回了昌黎县,可就一切都成定局了,您自己想想清楚。”说罢,便走了出去。该是吃午饭的时候了,他还要下去端饭,让自家老爹吃的舒心点。在孝顺这一点上,李家的几个孩子都做得让人称赞。李岳独自坐在屋内,望着儿子关上的大门,陷入了沉思。好半晌过去了,屋内传来一声深深的叹息……次日。李岳到底是没有去撤销任命,一来,朝廷下达的文书岂是那么好违抗的?二来,他也想明白了,盼了一辈子的东西,怎么着也要去尝尝味道不是?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几年,总要死而无憾才是。父子二人收拾好了行囊,便启程回了昌黎县。大宴宾客之后,李岳便带着家仆,浩浩****出发去乐亭县了。出发的不光是李岳,各地收到了认命的人都陆陆续续出发,前往东西南北各个方向,虽说官职有大有小,地方也有远有近,但所有人都背负着一个同样的使命。成为全新的税收执行者,为税制改革做努力。改变,在这处大地上渐渐出现。……天下熙熙,人来人往,走马上任的官吏们一个萝卜一个坑,全都去了该去的地方。而伴随着税制改革的方案越发细致,到最后确定,户部和吏部这边也是忙得焦头烂额,不可开交。作为户部尚书,郭攸之简直就是脚底板都冒烟了。而最让他烦的是,明明连一个囫囵觉都睡不到,可第二日还要天不亮就起来赶早朝。早朝是件很无聊的事。不光他这么认为,连朱正有时候都这么认为。天天早朝,哪有那么多大事要讨论的。真正的国家大事,往往根本就不在早朝上决定。要知道,决定重要的事儿的就那么一小部分人,绝大部分人都参加的,那就是鸡毛蒜皮的事。一大早就为了些鸡毛算破的事儿吵来吵去的,吵得郭攸之两只耳朵里嗡嗡作响。早朝时间长,一上午时间就过去了,能够用来干活的时间,就只有下午。税务改制涉及方方面面,简直就是个极其烧脑的事。即便是有新人阁老彭时做主持,但大部分的实务还是得他这个户部尚书来干,再加上吏部也在不停的组织人马,就是为了支持户部的税制部门扩张,一来一去的,这两个尚书都能瞧见对方脸上那两个大大的黑眼圈了。但这些还只是小事!真正难的是这些新官员的培训啊!要知道,即便是吏部紧急找到了人手,可那也都是历年来落榜的举子之类的,要他们写篇文章,人家能给你繁花似锦上天下地上至盘古开天下至小儿尿床都写上。可是你叫他们去算数?要将粮食换成等价的银子,要计算交税的比例份额,这简直就是要了他们老命!没办法啊!虽说有诗书礼乐数这样的说法,但科举还是八股文章为主,那些算来算去的东西,实在是入不了这些所谓文人雅士的眼啊。再说了,这些能有资格读书又有资格做官的,多半都是从小就养尊处优、衣来伸手,哪里需要自己去算术的?就算是上学,那只怕也是和后世的学校一样,体育老师没事儿就要生病,课程全都归了文化老师了。说起来,郭攸之和王亭之这两个尚书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各种各样的规章制度、各种部门的设置这都难不住他们这两人。最重要的,还是要有办事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