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正大人烦柴米油盐,少监大人烦的却是个人前程。自从李世民擢升刘兆为少监后,许敬宗的心情就变得很差。本来在兵仗局里算是二号首长,一人之下千百人之上。李素不在的时候,许敬宗便常常负着手到处溜达,左指指,右点点。一副大王派我来巡山的狐假虎威架势……然而一不留情,刘兆这家伙竟与他并肩了!二号首长风光不再!那晚众目睽睽之下,刘兆不顾生死带头冲进火场,搬出了火药桶,挽救了兵仗局更大的灾难。这一幕看在所有人眼里,包括李素在内都对他肃然起敬。刘兆给自己挣了莫大的声望,许敬宗当时只顾着审问追查肇事者,一记又一记扇人耳光。两相比较之下,高下立判……所以同为少监,刘兆在兵仗局的威望和分量,无形中比许敬宗高多了。而许敬宗,则只能从二号首长老实退降到三号首长……回想那晚,若是许敬宗率先冲进火场,赌上自己这条命去搬火药。今日的结果或许便大不相同,虽然无法取代李素的监正位置,但肯定能给陛下一个深刻的印象。再加上他曾经秦王府学士的资历,说不定就会被提拔进三省……“唉……”心里暗叹一声,许敬宗十分唏嘘。因为火灾,兵仗局需要工部重建,兵仗局的工作一时间停了。李素也无事可干,在前堂院子的大槐树下置一张躺椅。躺着晒太阳……许敬宗半蹲在李素身旁。最近许少监也无事可干,索性放开了身架,专门往李身边凑。拍马溜须也好,打感情牌也罢。没事跟领导多处一处,总是没坏处的……相比之下,刘兆却踏实多了,每天天刚亮便往工地上凑。送热水,看图纸,偶尔还客串一下工部官员的活。,像模像样的指挥一下施工。不论任何时候,他总是一副很繁忙的样子。似乎对李素和许敬宗的悠闲很不满,每次刘兆穿行院子路过二人身边时,刘兆总会不满地哼一声。李素:“……”许敬宗:“……”开始时,李素还一直用欣赏的目光看着刘兆来来回回。直到刘兆第三次路过二人身边,同时第三次扔下一声哼后。李素不爽了。当然,许敬宗更不爽了……“呸,坏人!”二人异口同声,接着一愣,顿觉一股知己的惺惺之情油然而生。拱拱手,许敬宗一副找到组织的欣喜之情:“原来英雄所见略同……”李素有点失态,咳了两声道:“刚才我失言了,其实刘少监不是坏人,他是个好官……”抬头看了看许敬宗失望的表情,李素接着道:“你我都比不得他,他比我们的态度更端正。”“其实我这个监正应该由他来当才对。”许敬宗很不服气:“说是好官,可是监正大人您似乎……似乎有些对他不满……”李素摇了摇头:“是好官,但责任用错了地方。”“该不该他管的,他都管了,对朝廷和陛下的忠心自然毋庸置疑,可是方法不对。”“术业有专攻懂吗?”说罢,李素摆手道:“兵仗局是造火器的地方,无论监正也好,少监也好,下面的小吏和工匠也好。”“眼里只需看到一件事,那就是造火器!”“管个帐簿去掺和,人家工部盖个房子也去掺和。”“凡事做得杂而不精,到最后真正做成的事,反而没有一件!”许敬宗两眼大亮,佩服道:“监正大人果然不凡。”“术业有专攻?这句话可为天下官员诫。”“下官已然记在心里了!”此时,刘兆又匆匆忙忙再次路过院子。见二人仍在笑吟吟地扯淡聊天,于是狠狠扔下第四声哼……李素:“……”许敬宗是个很懂得钻营的人,这种人在官场上生存有利亦有弊。有利的是,见好处就上,见危难就躲。存活率高,升官率也高。弊端是,官场的危难永远与机遇相倚!危难来临,或许便意味着机遇来临!若是见危难就躲,自身安全的同时,也失去了这一次的机遇……比如火灾那一次,许敬宗就错过了一个大好机会。兵仗局里无端多出一个人来与他分权,许敬宗本来就不太大的小权力更被瓜分得七零八落。人穷则思变,人没了权也要思变。这次许敬宗找李素闲扯也是有目的的,忽略掉刘兆的“哼”,许敬宗首先了说火药用料,长安万寿观的硫磺卖多少,硝石卖多少,相比东市的价格是多少。而他许敬宗可以凭三寸不烂之舌,以及以往积累下来的人脉将价格杀到多少。然后说兵仗局的日常用度,厨房伙食,肉菜诸物市价多少,他可以杀到多少……乱七八糟扯了很久,李素听出意思了。“许少监想要兵仗局财权?”李素很直白地问道。他真的很讨厌官场这种七弯八拐,半天不说正事的习气。许敬宗一惊,急忙摇手:“下官不敢,不敢。”害怕是有道理的,许敬宗没忘记当初刘兆为何而挨了抽。就是因为把持兵仗局财权,连帐簿都不肯给李素看!于是把监正大人惹毛了,不仅抽了他,还把财权和人事任免权给拿了回来。由此可见,这个十多岁便当上监正的娃子,并非单纯发明了震天雷这么简单。对权力的敏感,并不逊于浸**官场数十年的老油子!现在李素问得如此直白,却将许敬宗吓出了冷汗。生怕监正大人的下一句就是……拖出去打死!等了半晌,没见李素脸上有任何不满,于是许敬宗这才小心翼翼抬起头。“许少监有话不妨直言。”“你我二人不仅是主从,有什么不放心的?”李素说的不是虚套话,一边一边从桌案上递过几本大小不一帐簿:“快拿去,拿去!以后兵仗局的财权就交给你了。”“啊?”许敬宗傻眼了,完全没有反应过来。李素浑然未闻,飞快打断了他的话头,接着道:“少监接管财权后,知不知道要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什么?”“当然是去要钱!”“兵仗局的小钱袋已空了,你没听见叮叮当当的声音吗?”许敬宗:“……”自己好像要财权,要的并不是时候……然而李素缓缓的站起了身子,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了,要钱之前先立个军令状。”“比如要不到钱的话,愿割下大好头颅做我酒器之类的。”“做尿壶也行,用法不必拘于一格。”许敬宗:“……”我好像坑了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