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一天三份拜帖

太极宫，甘露殿。李世民皱着眉批阅奏疏，神情越来越严肃。登基十一载，论才干，李世民是个完全合格的皇帝。就连最挑剔的魏徵，大多数时候也是对皇帝陛下颇有赞誉！不得不承认，如今已是贞观盛世之始！但是论运气，李世民便差了许多。也不知是不是真有因果报应的说法……玄武门兵变，踩着手足兄弟鲜血登基。从贞观元年开始，大唐天下几乎每年都有天灾，洪灾，蝗灾，瘟灾，旱灾……如同轮值一般，每年轮着来。天子不仁，残杀手足而致天谴，却祸及无辜百姓。类似这样的说法在市井坊间流传多年，早已不新鲜了。李世民其实很想令史官篡史，令民间禁言。然而，想做个英明君主，怎能篡史？怎能禁言？只好捏着鼻子无声认下这笔帐，而且还要摆出一副圣明天子胸襟博大的模样。“何事？”这时，一名太监战战兢兢的走了进来。宦官见龙颜不悦，吓得跪地惶然道：“回禀陛下，西域的一小国使者进长安朝觐。”“献牛羊百头，奴婢请圣裁。”“牛羊？”李世民嘴角扯了扯，把接下来的话生生憋了回去。不管怎么说也是友好邻邦，要的是朝觐的态度，不在乎礼物轻重。“既然只有百头牛羊，便赐下去吧，赐给……”李世民捋须沉吟：“赐给魏王吧！”“是，陛下！”与此同时，李素也收到了太子府和魏王府的名帖，都是请他赴宴。两位天之骄子很有默契地错开了日子，太子府是五日后，魏王府是六日后。不仅如此，李素手边还有一份名帖。长孙无忌邀宴，定在三日后！同时三份名帖递到府上，李素只觉得眼皮直跳。饮宴自然不是鸿门宴。但李素很不明白，长安城里像他这种侯爵的人，没有一百也有七十。为何太子，长孙家和魏王偏偏要请他？而且三份名帖都是同一天递到府上，仿佛约好了似的。是宫里发生了什么事？还是长安城里出了事？或是哪家权贵？李素满头雾水，将名帖塞进怀里，吩咐管家备马，然后匆匆出门往长安城而去。他准备先去找一个明白人指点指点。程家永远是老样子。连门口的石狮都仿佛比别家更凶恶几分。至于大门里面，无论照壁，前院还是回廊，都是粗犷剽悍的作风，像少林寺的山门一般，皆是大开大阖的路数……程府下人领着李素进了前院，隔老远便听到院子里风生水起，不时听到几声叫好声。走近一看，发现程咬金在舞斧。丈长的宣花八卦大板斧，在他手里舞得虎虎生风。旁边围着程怀亮等几个小恶霸，还有一些部曲模样的中年人。程咬金每舞出一个花样，旁边便轰然一声叫好。李素眼皮跳了跳，顿觉今日来的时机不对。活了两辈子的经验告诉他，当一个人手里抄着家伙的时候，通常不会怎么跟你讲道理……于是李素当机立断，掉头便走。天大的事都搁在一边，等老流氓尽兴后再说！人还在回廊的时候，李素便转过身，匆匆往外走。谁知刚走了两步，却听身后一声暴喝。“兀那小娃子，哪里逃！与程某留下！”李素额头冷汗直冒，充耳不闻，脚步加快。嗖！砰！李素停下了，一脸惨白，浑身直哆嗦。离他鼻尖三寸处，程府回廊的朱红色柱子上，颤巍巍地斜插着一柄宣花大板斧。斧刃入木六分，颤动不已！“小娃子不错，难得见你主动登门。”“上次大街上临阵脱逃之罪，俺就勉强揭过了。”李素定了定神：“程伯伯好……”“行了，不说废话！”“来人，开宴，上酒！”“家里那几个胡姬都叫出来，来陪陪这个色胆包天的小娃子！”李素：“……”李素急了，他发现今日登程家的门根本就是个错误……“慢，慢着。”“程伯伯，错了错了。”“小子进错门了，进错门了，小子其实是想去尉迟……“尉迟个鸟！”“进了门你还想跑不成？”“走！喝酒去！”程知节的巨灵熊掌重重搭上李素瘦弱的肩膀。轻轻一带，李素便不由自主地往程府前堂走去。“小怂娃子，说话都不爽利。”“说什么走错门的屁话，别家权贵的门，哪有俺家的门气派？”屁股重重挨了一脚，连鞋都来不及脱，李素踉跄着滚进了程府前堂。前堂正中，一排黑发碧眼，穿着五颜六色裙衽，**一双双雪白玉足的胡姬，惊讶地看着狼狈的李素。纷纷掩嘴咯咯娇笑……酒宴排场很客气，程府新买的胡姬也很漂亮。有黑发也有金发……有黑眼睛，也有绿眼睛。胡姬大抵来自中亚，大唐女子的服饰套在她们身上。再配合着刀刻般的深深轮廓，显得颇为怪异。随着程知节一声吆喝，热腾腾的菜肴，还有一坛坛烧刀子被端进前堂。李素看看天色，还是下午时分，而且根本不是吃饭的节点。很佩服啊，程家别的东西都粗犷马虎得很。唯独酒和菜随时都有……一声令下，厨房里马上端出热腾腾的菜肴上桌。这种神奇的本事，不知道程家的厨子愿不愿意跳槽？酒菜上桌，六名年轻妖艳的胡姬马上将李素团团围住。其余的胡姬则随着前堂内的乐声响起，光着脚在前堂正中翩翩起舞。李素遭罪了。六名胡姬围着他，操着半生不熟的关中话。一个捏肩，一个斟酒。一个挟菜，一个捶腿……六女白花花的大胸脯不停在他身上蹭啊蹭。或黑或绿的眼里时不时扔来一记又一记秋波……李素在一堆脂粉肉团里奋力挣扎，结果很悲伤，外国女人力气好大……说不清谁占了谁的便宜。前堂里乐声终歇停，胡姬一曲舞毕。围着李素的六名胡姬终于停了手。李素清楚地看见，其中一名胡姬居然意犹未尽地咂了咂嘴……李素顿时就悟了。应该找她们要钱的，坐台费！程知节的酒喝得很不尽兴，因为李素左右推搪，死活不沾一滴酒。今日来程府有正事，李素不想再被灌得七荤八素，然后稀里糊涂被送回家。喝了半晌，程知节也终于发现李素有心事。于是挥退了胡姬们，偌大的前堂只剩程知节和李素二人。“说吧，啥事？”程知节满脸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