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素不说话,从怀里掏出三份名帖,恭敬放在程知节面前的桌案上。程知节拿起名帖一份一份地看,看完后嘿嘿直笑。“小娃子是个人才啊。”“太子,魏王,长孙无忌争着拉拢你?”“有人请喝酒是好事,日子又没冲突,干嘛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李素无奈一笑:“程伯伯莫再消遣小子了。”“这里面的凶险您必然看得出。”“小子这次是特来求教程伯伯您……”“求教老夫?”“呵呵。老夫能有什么办法?”“有人请喝酒,老夫向来是不拒绝的。”“不过近年来不知怎么回事,朝中那些老匹夫们一个个不愿请老夫喝酒了。”“连走路都绕着老夫走,还说什么老夫酒品不好。”“岂有此理……”程知节露出愤愤不平之色。李素:“……”是了,今天真的进错门了,去找许敬宗聊聊或许都有收获。“啊!程伯伯府上真是令人流连忘返啊。”“说话间就天色不早了……”李素一脸遗憾的露出告别的表情,手下的动作却飞快,三张名帖眨眼间塞进怀里。程知节气笑了:“给老夫站住!”“你若是俺的娃,俺非抽死你不可!”“没见过你这么势利的混帐东西。”“回来!老实坐好!”李素只好干笑着坐回去。敲了敲桌案,程知节收起了笑容,严肃道:“小娃子算有警觉了。”“此三人邀宴路数不明,你一个十多岁的小娃子,最好小心点。”“莫扯进那些乱七八糟的事里。”李素急忙挺直了腰,拱手道:“求程伯伯赐教一二。”程知节喝了了一口就,笑道:“先说太子。”“东宫太子立于贞观元年,这些年来太子兢兢业业,虽无开拓之心,却也老实本分,将来或可为守成之君!”“陛下生年打下偌大的疆土,下一代帝王守成亦无不可。”“眼下来说,太子品行尚可,偶有跋扈之举,亦属正常,毕竟是少年。”“再说魏王,陛下这些皇子里面,魏王泰是最聪慧也是最勤奋的一个!”“而且颇善体察上意,深得陛下恩宠。”“近年来尤其恩隆,陛下深喜之!”“眼下魏王出入仪仗几与太子相同,故令朝中坊间流言四起。”“最近为讨陛下欢心,府中幕僚正酝酿着编撰括地志。”“此书若成,魏王泰夺嫡更添希望。”说到这,程知节缓缓的站起了身子:“再说长孙无忌,这老匹夫与俺一样曾是秦王府旧部。”“后来陛下娶了他的胞妹,长孙家便与我等开国功勋不同了。”“既是开国功臣,又是天家外戚!”“长孙无忌更是以国舅之身,位列三省宰相之首,正是如日中天之时。”“而且太子与魏王皆是长孙闻德皇后所生,无论谁争得皇储之位,都得叫长孙无忌一声舅舅。”“二子最后谁是真正的皇储,也要看长孙无忌偏向哪一边,他的分量非常重!”程知节说着,仰头将桌上的烈酒一口饮尽。足足三两的烈酒,眨眼便灌进了那张毛茸茸的大嘴里。李素静静地垂首坐着。今日程知节说了不少话,这些话里并未触及到什么秘密八卦。可以说是朝野尽知的事情!现在说给李素听,多少存着几分给他科普的意思。程知节笑眯眯看着李素,打了个酒嗝:“可怜个娃子,别人请你喝个酒就愁成这般模样了?“此三人怎生来历,老夫刚刚说明白了。”“后面怎么做,你明白了吗?”听到这话,李素不由苦笑一声。程知节这些话说得不明不白,李素是没能理解他想要表达的意思。毕竟中华文化博大精深,在不同的场合说出的话,意思完全都是不尽相同!“这……小子不是太明白。”李素站了起来,朝着程知节郑重的拱手一礼。闻言,程知节不禁伸手拍了拍李素的脑袋:“今年冬天,吴县天花蔓延,满朝君臣手足无措。”“你一个小娃子横空而出,莫名其妙把天花治好了。”“你以为治的只是病?”“你是替陛下解决了一个滔天的大.麻烦!”“后来又是从军,造震天雷、劳动改造、医护兵、据说你还发明了一个什么拼音识字法?”程知节缓缓呼出一口气,目光复杂地看着他:“一个十多岁的小娃子,不显山不露水。”“大半年的时日里,竟干出这么多大事。”“老夫若非与你相识甚早,说不得也要给你一张名帖,与你结识一番。”“但若论其本意嘛……”程知节顿了顿:“论其本意,如此妖孽般的少年英杰,怎可不为我所用?”“夺嫡也好,巩固相权也好,借助陛下目前对你的恩宠也好。”“不管是阴谋阳谋,凭着你小子身上的本事,将来总能派得上用场!”“其实老夫早就在想,这三份名帖,也是时候该递到你手上了……”程知节这番话令李素后背冒出一层冷汗。“程伯伯为何不早提醒……”说着,李素连忙闭上了嘴。程知节眯着眼笑,有种老奸巨滑的味道:“提醒?”“你教俺怎么提醒?”“年少成名,天下皆知,正是风光无限之时!”“虽说你与尉迟家合伙卖酒,老夫与大黑子关系极好,但这是两码事。”“你若不自知,提醒只会让你与程家生了嫌隙。”“程家能得到什么?”难得程知节直白了一回。说白了,交情还不够!程知节的笑容有点幸灾乐祸的意思,嘿嘿发笑的表情令李素很想冒大不韪抽他……“小子,酒宴不止是酒宴,这是逼你如何选人。”“赴谁家的宴,从此就是谁家的人!”“日后任何风吹草动,你都要站在背后摇旗呐喊。”“而眼下来说,太子究竟能不能把皇储之位一直当下去,谁都说不好。”“魏王泰能不能将太子取而代之,也说不好。”“长孙家能不能数代长盛不衰,更是无常莫测之数!”“这三顿酒宴,不好选啊,老夫只能给你提个醒,却不能帮你选择。”程知节摆了摆手,他能说这些话,完全是处于欣赏李素的才华。李素垂头沉默,半晌没说话。前世过来的人,多少懂一些历史进程。事实上,这三方谁都没能笑到最后!笑到最后的,是一个名叫李治的人,目前好像还只是个奶娃子。比李治笑得更晚、更大声的,是一个叫武瞾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