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少知急忙摆手,笑道,“李县侯言重了,哈哈,言重了!”“本就是李县侯的东西,吴王看上了想要,事情本就干得理亏。”“若李县侯不答应,吴王与老夫也便当什么都没发生过。”“日后相处该怎样还是怎样,李县侯切莫放在心里!”李素笑了,这家伙说话真的很漂亮。一席话说出来,哪怕明知是抢劫的本质,却还是能让被抢的人心旷神怡,如饮甘霖……这种说鬼话的本事,不佩服都不行。时间慢慢的过去。不知不觉就过了小半个时辰。阴少知终究还是没等到答案,因为李素滑不溜秋,精得跟猴儿似的,没说给,也没说不给。阴少知最后一无所获的走了,还是被李素礼数周全送出去的。可他脸色却不十分不好看。望着他的车马走远,李素眼睛眯了起来。阴少知态度再怎么文质彬彬,话说得再怎么温和儒雅,终究还是在逼自己做选择。把拼音交给他,选择投靠世家。或者,从此以后,厄运接二连三!……阴少知走后,陈婉儿脸色开始不对了。先是有点发白,然后渐渐通红,杏眼里泛出委屈,愤怒,甚至还带着几分煞气。“夫人,你怎么了?”李素此时正在写着奏折,他最终的选择还是和李世民站在一条线,世家大族在他眼里就是蛀虫!陈婉儿愁容满面,幽幽一叹,“夫君,那岂不是说从现在开始,我们家就真正的得罪了世家门阀?”“你害怕?”李素笑了笑,接着道,“夫人,这东西不比其他,想要还得过陛下这一关。”“还有那位吴王殿下,被别人当了枪使还浑然不知。”“估计过不了多久就得挨揍……”说着,李素放下手里的笔,伸手抚摸着陈婉儿的脸颊,“夫人啊,你莫要觉得为夫没有骨气。”“方才与那阴少知交谈时,明知他欲豪夺,为夫却笑脸相迎。”“你要明白,我李素现在并不是孑然一身。”“我有你、有嫂子、有李才、李贵这些家人。”“所以我得思虑再三。”闻言,陈婉儿眼睛红了,彪悍的本性突然发作了,“这拼音是夫君您费了老大的心思琢磨出来的好东西,凭什么他想要就能抢?”“天底下还有讲道理的地方吗?”“有啊,可以去太极宫跟陛下讲道理!”“在大殿上当着满朝文武告吴王和世家一状,保证让吴王吃不了兜着走,说不定陛下还会狠狠抽他一顿。”“你看,多解气。”陈婉儿眼中冒出希望的光芒,急忙道,“真的吗?咱们真的可以这样做吗?”“当然可以!”“只要自己占住了道理,大唐任何地方都能讲道理……”李素的笑容渐渐敛起来,“可是,告完了状,吴王被陛下责罚,以后的事呢?”“夫人想过没有?”“以后……”陈婉儿迟疑了,虽然她不懂朝政,但最基本的为人处世,和对人心的揣摩还是不缺的。“以后咱家会不会被报复?”李素重重的点头,“会,而且报复可能会很惨烈!”“吴王也不必再维持虚伪的表相,文的武的,荤的素的,大明大亮冲着咱家来。”闻言,陈婉儿又怒了,“他还讲不讲道理?”“得不到就翻脸,比丝绸之路上的盗匪还不如!”“这算哪门子的皇子!”李素看着她通红的脸庞,轻笑一声,“因为别人拳头大啊!”“这世道有人讲道理,也有人不讲。”“不讲道理的人通常喜欢跟别人比拳头,拳头大就是道理,拳头小就服软。”“要是跟这种人讲道理,可不可笑?”陈婉儿气了一阵,最终还是无可奈何地叹一口气,道,“那么,夫君的意思是……”闻言,李素伸手抚摸着她的后辈,缓缓道,“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一套为人处世方法。”“为夫做人也有自己的处世之道。”“正所谓事不过三,别人骂我,我原谅他三次。”“跟别人冲突了,我也先退一步。”“若这人不识进退得寸进尺……管他三七二十,我也得废了他!”听到这话,陈婉儿不由一愣。因为她发现李素脸上一闪而逝的戾气。那片阴冷的杀机,尽管只有一瞬间,可她也感受到了什么叫做顶天立地!“夫君……”李素笑了,笑容如阳光般灿烂温暖。刚才那陌生的一瞬间如同幻觉,很不真实。现在他的笑,也同样不真实。“好了夫人。”“吴王是表面,世家才是重点。”李素依靠在椅子上,用手轻揉着自己的太阳穴,脑子有些发疼。事情的严重性,陈婉儿当然清楚,“那……夫君,您想怎么做?”“我不想怎么做。”李素摇了摇头,“阴少知背后站的人,可远远要比我们当初遇见的江南世家更为强大!”“在吴县时,那顷刻间就让为夫分崩离析的场景,直到现在都历历在目!”“但今日不同以往,我李素并不是孤身一人,陛下对拼音到底有多看重,施展之后会对世家造成什么样的打击,为夫心里一清二楚。”“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希望那吴王与世家切莫再向前走了。”“不然,估计在这不久之后,恐怕就得爆发一场皇权与世家的斗争。”“而且还是不死不休!”说罢,李素叹了一口气,不由伸手捏了捏陈婉儿的脸蛋,“当然,为夫恐怕也会被卷进去。”“谁让拼音是我创造的呢?”“来人!备马!”“本候要去长安!”说罢,李素卷起奏折,站起身子。成年人做事看利弊,小孩子才凭喜怒。李素很想装嫩说自己仍是少年轻狂的年纪。可是嘴边渐渐冒出头的,细碎的不羁的小胡渣告诉他。自己早已不是当初那个粉嫩嫩的少年郎,连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卖萌都没什么市场了……过完今年,他就十七岁了。但论起实际年龄,他却是活了两辈子!人活两世,他该为家人做些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