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年以后,史书盖棺定论,世人都说奠定大唐立国基础的人是李世民。是他给老爹下套,是他趁机向老爹剖析天下大势。也是他半逼迫半劝服他老爹起兵推翻隋朝……但千秋功过,不可尽信史书。李渊绝非史书里所记载的那般懦弱无能,仿佛他的一切决定都是儿子在背后帮他。实际上,能深受两代隋帝信任,并放心让他留守太原重镇,手握十万兵马的人。若是懦弱无能,他焉能高升如此官位?焉能快快乐乐地活到跟晋阳宫的宫妃胡天胡地,稀里糊涂给皇帝戴绿帽子的那一天?所以,李渊之所以敢造隋朝的反,是因为他自己本来就想造反!这个念头已存于心中多年,暗中秘密谋划而已,而不是被他儿子劝到造反。理论上来说,老爹被儿子捉奸后的第一反应,不该是听他分析天下大势。而是一棍子扑死这个不孝子…………很快,李素和李治并肩走到晋阳宫前。宫门巍峨高耸,气势恢宏,丝毫不逊于长安的太极宫!不一样的是,晋阳宫明显破败了,宫门上的朱漆和铜钉都已掉色剥落,广场上的青石砖也遍地坑洼,凹凸不平,整个景象处处斑驳,处处萧然。宫门紧闭,门前的广场上空****的,不见一个值守的府兵,更不见宦官。二人在宫门前站定,后面跟着数百名禁卫。李素望着陈旧破败的宫门许久,朝李治扬了扬下巴:“殿下,去叫门吧。”“今日你也算回家了……”“回家?”李治扬眉不解。李素点了点头:“这是高祖皇帝龙兴之地。”“在这座宫殿里,你高祖爷爷睡了一个……干了一件大事。”“想必这些你应该知道。”李治笑道:“这话倒是没错,我也算是回家了。”说着李治挺起胸,走到宫门前,抡起拳头使劲砸门。砸着砸着觉得力道太小,最后索性用脚踹了。“本王是晋王,哪个混账在里面?”“还不速速开门迎驾!”“再晚半刻,本王定将尔等吊起来挂在旗杆上抽死!”李素撇了撇嘴,这小屁孩,看着温文柔弱,真正摆起王爷的架子,那迎面扑鼻而来的浓浓的纨绔恶霸味道,着实让人翻车得紧……又是砸门又是踹门,偏偏有人吃这一套。不多时,厚重沉实的宫门发出难听的令人倒牙的吱呀声。大门徐徐开启,才只开了一线,一名老宦官便从门缝里匆忙闪身而出。定定看了李治片刻,忽然扑通跪在李治面前:“老奴拜见晋王殿下!”“殿下远来而至,请恕老奴未迎之罪。”李治的王爷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肃然道:“你起来吧,先告诉本王,你是何人,在晋阳宫任何职?”老宦官大约五十来岁,头发白了一大半。身躯微微佝偻着,脸上布满皱纹,眼睛似乎有些毛病,看人时不自觉地眯着……而且眨眼很频繁,李素端详半晌,猜测这老宦官可能因年老而患了青光眼白内障之类的病。听得李治垂问,老宦官起身后急忙弯腰禀道:“回殿下,老奴名叫田中,七岁便已入宫,尔来已有近四十六年矣,老奴入宫那阵子还是隋朝的天下……”“咳,老奴该死,年纪大了,改不掉啰嗦的毛病。”“殿下,老奴是晋阳宫的副监,当年高祖皇帝陛下领王师出晋阳征伐天下时,便委老奴为晋阳宫副监,看守我大唐高祖皇帝龙兴之地!”“后来贞观四年,当今陛下巡视晋阳,入住晋阳宫,亦叮嘱老奴继续看守此宫。”“其实老奴早在高祖皇帝未兴义师时便看出来了,虽然当今陛下那时还是太原留守之子,但其行也,宛若龙腾!”“其踞也,宛若龙盘!”“头顶隐隐可见紫光,正是九五极贵之相……”李素和李治不约而同打了个呵欠。这老宦官倒也实在,前面说一句自己年纪大了很啰嗦。接着便不负众望,果然很啰嗦……李治年纪小,耐心也不够,终于忍不住打断了老宦官的滔滔不绝:“你是晋阳宫的副监。”那谁是正监?”“叫他来见本王!”名叫田中的老宦官神情一滞,吃惊地看着李治。连身后的李素都叹了口气,下意识地挪开几步,一副我跟这瓜娃其实并不熟的表情。李治愕然:“咋了?”“本王问错了吗?”田中垂首讷讷不敢言,李素忍不住笑了笑:“殿下,晋阳宫正监的位置,应该是空悬的。”“因为当年高祖皇帝陛下曾是太原留守时,兼领着宫监的官职!”“高祖立国,臣子后人自然要避其讳,其位必须空悬。”“殿下懂臣的意思吗?”李治脸色被臊得通红,有点恼羞地白了他一眼,:“行了,你比这个老宦官还啰嗦……”不敢看田中怪异的眼神。李治四下环视,假装看风景的样子:“如此说来,这晋阳宫应该是你当家了。”“那么,田中,你告诉本王,晋阳到底怎么了?”“县令和差役等一干官员呢?宫里其他的管事呢?”“还有,晋阳灾情如此严重,为何城内城外却不见一个难民?”田中不停眨着眼睛,看来眼疾有点严重的样子,沉默半晌:“殿下,晋阳情势确实不妙,一年生计无望。”“百姓携家带口离乡讨活路者不少,听说也饿死了不少……”听到这话,李素下意思心头一沉,抢着问道:“晋阳县令如今何在?”田中脸色有些阴郁,叹了口气:“灾情严重,情势危急,不知哪里冒出来一些大逆不道的谣言。”“晋阳城外村庄都传遍了,留下来的百姓们人心纷乱不稳。”“据说月初还有一伙子盗匪强盗,打着杀富均粮的旗号煽动蛊惑百姓们造反,幸好被并州都督府的将军领兵灭了。”“县令早在几日前便亲自下乡,联合当地士族乡绅平息谣言。”“而且也要向当地的士族乡绅们筹粮赈.灾,瞧眼下的情势,没个十天半月的怕是回不了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