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不负如来不负卿

说到这，蒋县令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接着道：“下官那时才知情势严重，急忙领了差役去方华村平息此事。”“结果刚听完里正的禀报，外头便聚集起了无数乡民。”“说着什么天灾已至，百姓生计无望，要县衙给个说法，朝廷到底管不管百姓死活之类的话……”“这句话令百姓勃然色变，最后终于一发不可收拾！”“下官是个读书人，本无缚鸡之力，被打时只能双手抱头。”“可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周围的百姓密密麻麻，拳脚如雨点一般，差役们拼了命也无法护我周全。“下官依稀还记得，有人用木锄的柄朝我太阳穴击了一下，然后我就昏过去了。”“有几人倒练过几天把式，性子也火爆，一见情势乱了。”“也不敢拔刀，怕闹出大事，于是以刀鞘相抗，混乱中一通乱拍。”“这才从人群中把我救了出来，大家护着我匆忙回了城……”蒋县令说了很久，似乎精力愈发不济，虚弱地叹了口气：“对于此事，下官也有做得不周全的地方。”“当初那些行商频繁来往于方华村时，下官就应该派人彻查此事！”“此事了后，下官自会向朝廷请罪，只是今日之事，下官敢问一句李侯爷。”“若说是乡民无知，向下官动手也只是逞一时血勇。”“这话李侯爷您信吗？”听完，李素面无表情，皱着眉头。蒋县令的叙述很详细，几乎每个细节都说得很清楚。虽然没有直接说出结论。可是连白痴都听得出来，殴打县令这件事，或许是乡民动的手，但后面必有指使之人！那些莫名其妙出现的行商走贩怕是脱不了干系。“那些行商走贩呢？”李素问出一个很重要的问题。闻言，蒋县令连忙回答：“下官被打昏迷，差役们抬我回城的路上，下官曾有过短暂的清醒，当时便马上下令将那些行商拿下。”“谁知差役们去了方华村后发现乡民已散，不知所踪。”“那些行商更是人影俱无，差役们没有任何收获，反倒是发现了方华村的里正被打得重伤吐血。”“躺在地上动弹不得。”李素想了想，扭过头看着李治：“殿下，您觉得此事当如何处置？”李治呆了一下，然后道：“马上向晋阳周边城池发海捕文书，将那些行商的模样画下来遍贴晋阳！”“哪怕能拿下一个都行。”李素笑了笑，嗯，还是个孩子。能想到这一层也算不容易了……李素也说不清为什么，如今他总是有意识地在锻炼李治。考究他处事的方式方法，教他明辨是非善恶。这些日子下来，李素都觉得自己渐渐成了他的老师了……“殿下，如今最重要的不是缉拿那几个小角色。”“其实那些人拿不拿下，于大局并无影响，重要的是稳定人心！”“人心稳了，谣言自然不攻自破。”“殿下再想想，我们现在应该如何稳定人心？”听到这话，李治偏着头思索半晌：“粮食！粮食能稳定人心！”“咱们带了粮食来，赈济晋阳城内外百姓才是目前最应该做的。”李素满意一笑：“殿下英明。”“咱们就照殿下的意思办！”见二人如此对话，蒋县令的眼神颇为怪异。目光一直在二人身上打量不停，似乎对这两位长安来的王爷和侯爷很好奇。好奇他们此行的主次位置似乎颠倒……而且这位小王爷居然也不生气，活脱脱一副甘之如饴的样子。似乎天生就觉得应该矮这位侯爷一头，模样特别的贱……李世民这个皇帝当得命苦。也许是李世民的八字太硬，把全天下都克住了。自从登基以来，大唐天下便灾害不断！从蝗灾到洪灾，从旱灾到雪灾，每年都有一款适合大唐……每年都不重样的粉墨登场！搞得现在的百姓，都隐隐有一种期待惊喜的扭曲念头。是啊，今年又过完了，明年会有怎样的天灾等着我们呢？想想还真是令人期待……每年都要无辜躺枪一次的李世民，真的很想哭晕在太极宫茅房，而且辩无可辩！谁叫他当年为了当皇帝，搞出一桩不光彩的事来？所以登基以后，天底下发生的所有灾难，百姓们自然毫无压力地把这个黑锅扔在他头上。不背也得背！眼下的大唐若论谁最怕天灾，不是百姓，而是李世民。没办法，心虚嘛。天一打雷就变脸色，生怕那个八杆子打不着的老天爷又在警告他什么。当然，李素也怕天灾，也怕百姓造反闹事。从贞观十年到现在的贞观十一年初，他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将近一年的时间。曾经食不果腹的叔嫂二人，如今已赫然跃入了大唐的权贵阶级。李素贵为县侯，来往皆是皇帝皇子，宰相名将，声名显赫于天下！家中的田地和庄户一天比一天多，资产也越积越厚。如今甚至连李素自己，都搞不清自己家的库房里到底有多少钱了。哪天若得罪了皇帝被抄家，恐怕有些钱财连他都说清楚不出来路……李家起来了，虽然家中人丁不旺，算不上枝繁叶茂的大家族。可是，终究却是大唐长安城里数得上号的权贵大户。无论怎样提醒自己要保持本心，扎根于百姓中，改变这个大唐，从此世间再无王桩夫妻俩。事实上，无可否认的是，李家确实已成了高门大户，早已渐渐脱离了农户草根的阶级。既然已是权贵阶级，那么自觉不自觉的。总要站在属于自己阶级的立场上，去看待周围的人和事。思考和行事，都已深深打上了这个阶级的烙印！所以李素也怕百姓造反闹事，因为他无法免俗。既是得利益者，关心的无非就是自己阶级的利益会不会被损害。会不会有眼见起高楼，眼见楼塌了的那一天……不同的是，李素终归还是多了几分初心。他不会为了利益而伤害百姓，并且竭尽所能不饿死一个百姓！作为一个脱离了贫下阶级的新兴权贵，凭着心中几分悲悯和善念。可以说，李素问心无愧。